永熙二十六年的盛夏,蝉鸣织就慵懒的午后。
女帝身着樱草黄云纹绡纱常服,衣料薄如蝉翼,行动间似有流金浮动。对襟处用银线绣着细小的合欢花,抬手时,衣袂便漾出粼粼波光。腰间系着藕荷色丝绦,坠着枚玲珑剔透的翡翠环佩,与发间那支赤金点翠步摇相映成趣。
楚晏兮趴在临窗的竹榻上,看沈疏桐在冰鉴前切瓜。丞相今日穿着雨过天青的薄纱常服,束发的玉簪坠着流苏,随着动作轻轻摇曳。
阿疏姐姐——小女帝拖长尾音,赤足踩过凉玉席,孤要最甜的那块~
沈疏桐执银刀的手在瓜瓤上稍作停顿,刀尖精准地避开黑籽,将中心最莹润的瓜肉剔成适口的小块。
她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唇角却微微扬起——想起去年此时,小女帝因抢食瓜心弄得满袖汁水,今年特意备了琉璃盏。
阿疏姐姐——那声拖长的呼唤让丞相指尖微颤。她转身见楚晏兮赤足踏过凉玉席,樱草黄纱衣下摆沾着方才嬉闹时的水渍。执起琉璃盏时,她故意将最甜的那块抵在盏边,果然见小女帝不接,反而就着她的手俯身。
丞相耳根骤然晕开胭脂色,却强作镇定地曲起手指:陛下...话音未落,指尖传来温软触感——小女帝竟舔去了那滴瓜汁。她看见楚晏兮眼底狡黠的光,像得逞的猫儿。
沈疏桐默数着心跳,想起今晨太医令的叮嘱陛下脾胃虚寒,忌食生冷。原该劝阻的,可当那带着梅香的发丝扫过手背时,终是纵容地又叉起一块。只是这次,悄悄用指尖焐热了才递过去。
窗外忽然掠过蝉鸣,惊破一室静谧。沈疏桐耳根泛着红,取过团扇为她扇风:陛下若热,该去浴殿...
话未说完,楚晏兮已滚进她怀里,扯开对方衣领将脸贴上去:这里更凉快。
申时的太液池荷叶田田。楚晏兮褪去外袍跳进浅滩,月白寝衣很快被水浸透。她掬水泼向岸边的丞相:下来陪孤!
沈疏桐站在柳荫下,看小女帝如锦鲤般在莲叶间穿梭。当那抹身影突然沉入水中时,她顾不得解衣便跃入池中。却见楚晏兮从荷叶下钻出,发间别着新采的并蒂莲。
骗到你了!小女帝笑着将荷花戴在她鬓边,忽然惊呼,你的伤口!
丞相肩胛的箭伤还缠着纱布,此刻已被水浸湿。楚晏兮慌忙将人拉上岸,小心翼翼拆开绷带。见伤口无恙,才低头轻轻吹气:疼不疼?
沈疏桐抚过她滴水的发梢:陛下吹过就不疼了。
酉时的书房摆着冰盆,楚晏兮枕在丞相膝上翻看游记。沈疏桐一手执卷,一手为她打扇,偶尔念段异域风物。当读到海外有国,女子可娶妻时,团扇忽然停顿。
这个好。小女帝翻身坐起,孤要遣使去学学。
沈疏桐用书卷轻点她额头:祖宗礼法...
祖宗又没说不能娶丞相。楚晏兮抢过书卷,就着夕阳细看,你看这图,她们穿的嫁衣多好看。
晚风拂动窗纱,将私语吹散在暮色里。当宫灯次第亮起时,两人发丝已缠作一团,案上的冰杨梅化成了甜浆。
戌时的梅苑流萤飞舞。楚晏兮提着绢灯追萤火虫,轻纱披帛拂过沈疏桐的琴案。丞相正在弹《凤求凰》,忽觉颈间一凉——是小女帝将萤囊塞进了她衣领。
分你一半星光。楚晏兮趴在她背上哼唱,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琴音错了个音符。沈疏桐反手将人揽到身前,萤火虫从交错的衣袖间飞出,在她们周围织就流动的星海。
陛下可知,丞相轻吻她沾着夜露的睫毛,臣每次弹这首曲子,想的都是...
余音消散在相贴的唇间。巡夜侍卫的灯笼经过梅林时,只见镇国公主抱着熟睡的女帝走向寝殿,萤火虫追随他们的身影,像遗落人间的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