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生那点被美色冲昏的头脑,也终于被它越来越阴狠的语气浇了盆冷水。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一股强烈的不安猛地攫住了他。
他下意识地想后退一步——
晚了!
石凳上的“佳人”猛地转过身来。
“嗷——!!娘诶——!!!”
秋生发出这辈子最凄厉、最破音的惨叫。
魂儿都吓飞了一半。
哪有什么月下美人。
只有一个秀气娇媚且惨白的脸。
上面糊满了暗红发黑早已干涸的血痂和粘稠的污物。
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眼白占据了大部分,瞳孔却缩成了两个针尖大的黑点,里面闪烁着非人的、疯狂的贪婪和饥饿。
嘴角咧开一个巨大撕裂到耳根的弧度,露出两排参差不齐沾着肉沫的尖牙。
更恐怖的是她的身体。
那原本看似纤细的腰肢处,素色绸裙被高高顶起,肚子处裂开了一道血肉模糊的巨大口子。
几条沾满粘液暗红发黑,如同剥了皮的大蟒蛇般的粗壮触手,正从那裂口中疯狂地挥舞探出,抽打着地面。
触手上布满了恶心的肉瘤和吸盘,吸盘里密布着细碎的尖牙,正开合蠕动着,滴落着腥臭的涎液。
刚才那点若有若无的甜腻脂粉味,瞬间被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和腐烂的恶臭彻底淹没。
“桀桀桀……肉!新鲜的肉!”
那怪物喉咙里,或者说裂开的肚子里发出重叠的,如同砂纸摩擦玻璃的怪笑,几条触手带着撕裂空气的腥风,闪电般朝着吓傻了的秋生当头噬下。
那张血盆大口也猛地张开,露出黑洞洞的食道。
“我操——!!”
“快跑。”
秋生吓得魂飞魄散,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求生的本能。
他怪叫一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后猛退。
同时右手下意识地用尽吃奶的力气拔出背上的桃木剑,看也不看,体内那点刚练出来没多久的纯阳法力不要钱似的疯狂灌入剑身。
“滚开啊——!!!”
他闭着眼,双手握剑,朝着前方扑来的恐怖阴影,毫无章法歇斯底里地一通乱挥乱砍。
“唰!唰!唰!”
几道虽然微弱却还算凝练的金色剑气,带着破邪的阳刚之气,歪歪扭扭地从剑尖激射而出。
如同受惊兔子胡乱蹬出的几脚。
噗!噗!
两道剑气歪打正着,狠狠斩在两条袭到眼前的触手上。
虽然没能斩断,但也留下两道细长伤痕的焦黑伤口,腥臭的污血喷溅而出。
“嗷——!!”
怪物吃痛,发出愤怒的尖啸,攻势为之一缓。
秋生借着这瞬间的空隙,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拼命向后窜。
那狼狈样,活像被开水烫了的猴子。
他连滚了七八步,才一头撞在同样吓得面无人色,正手忙脚乱拔剑的东南西北身上,几个人顿时滚作一团。
“师……师兄!那……那是什么鬼东西啊!”
阿西声音颤抖着,手里的桃木剑都拿不稳了。
秋生脸色惨白如纸,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他死死盯着月光下那个挥舞着触手发出恐怖怪笑的“四姨太”,牙齿都在打颤。
“鬼……鬼知道!快,快准备迎敌——!!!”
他扯着嗓子就嚎开了,哪还顾得上什么面子。
“嗷——!!”
四姨太,或者说占据她躯壳的血鬼被秋生那几道歪打正着的纯阳剑气劈得触手飙血,发出又痛又怒的尖啸。
它那双针尖似的瞳孔死死锁定连滚带爬逃开的秋生,裂到耳根的血嘴咧开,发出夜猫子叫春般瘆人的尖笑。
“嘻嘻嘻……公子……跑什么呀?”
它一条触手卷起地上被剑气斩落的半截残肢,塞进肚皮裂口的吸盘里,“咔嚓咔嚓”嚼得汁水四溅,声音带着诡异的甜腻。
“你不是要陪奴家……‘花前月下’么?不是‘君子好逑’么?过来呀……让奴家好好疼疼你……”
秋生刚被东南西北七手八脚地从地上拽起来,惊魂未定,听到这话脸都绿了。
他看着那怪物血盆大口里蠕动的碎肉和滴落的粘液,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呔!妖孽!休要在此乱我道心!”
秋生强撑着站直,把桃木剑横在胸前,努力想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可惜声音还在发飘,腿肚子也在哆嗦。
“我……我乃茅山正宗弟子!岂会受你这等邪魔歪道蛊惑!”
他色厉内荏地吼完,赶紧扭头冲东南西北喊。
“几位师弟,快别愣着了,摆阵!今日我等便替天行道,降了这妖物,还人间一个朗朗乾坤!”
阿东刚才还一脸看好戏的揶揄,此刻也收起了玩笑,脸色凝重。
四人到底是千鹤道长亲传,反应不慢,互相递了个眼色,同时低喝一声。
“四象伏魔阵!起!”
唰!唰!唰!唰!
四条浸染了朱砂和公鸡血的墨斗线绳,如同灵蛇出洞,瞬间从东南西北四人腰间激射而出。
绳头带着特制的铜钱镖,精准无比地缠向血鬼挥舞的几条触手。
“缠住了!”
阿西大吼一声,双手死死拽住绳索末端,身体后倾,脚蹬地面。
“嗬?”
血鬼触手被缠,猛地一挣。
巨大的力量扯得四人一个趔趄,绳索瞬间绷得笔直。
四人如同拔河般,咬着牙,青筋暴起,使出吃奶的力气将血鬼往院子一角猛拽。
墨斗绳上的朱砂符文在月光下亮起微弱的红光,对邪物有极强的束缚力。
“转!”阿东厉喝!
四人脚步飞快移动,绕着被缠住触手行动受限的血鬼急速旋转。
绳索随着他们的跑动,如同灵巧的套索,一圈又一圈地缠绕上去。
不过几个呼吸,竟将那挥舞着触手嘶吼连连的血鬼连同它占据的四姨太躯壳,捆粽子似的缠了个结实。
绳索深深勒进皮肉,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冒出缕缕黑烟。
“嗷嗷嗷——!!”
血鬼发出痛苦的咆哮,疯狂挣扎。
但四象伏魔阵一旦成形,四人分别站在四角,气机相连,力量倍增,竟硬生生将它暂时定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