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胡璃抱着几本刚从图书馆借来的古籍走进兰蕙斋410室,发现凌鸢和沈清冰正头挨着头挤在凌鸢的笔记本电脑前,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与设计图交错排列。
“你们还在忙那个边界组织的项目吗?”胡璃轻声问道,小心地将书放在自己桌上。
沈清冰抬头,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却掩不住目光中的神采:“刚刚突破了一个关键点。我们发现引入自适应噪音后,模型不仅能破解路径依赖,还能在压力环境下自我修复。”
凌鸢伸手揉了揉沈清冰的肩膀,动作自然而熟稔:“清冰昨天半夜突然想到的,我们今早去设计工坊验证了一下,效果比预期还好。”
胡璃微笑着看她们,想起一年前这对室友还常常因为作息和习惯差异闹些小矛盾,如今却能在专业上如此默契地协作。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包茉莉花茶,泡了三杯,递到两人面前:“歇会儿吧,我看你们对着屏幕一整天了。”
凌鸢感激地接过,轻啜一口:“谢谢。对了,你今天不是要和乔雀去清心苑?”
“嗯,约了七点。”胡璃看了眼时间,“还有一小时,不急。”
沈清冰端起茶杯,目光落在胡璃那摞古籍上:“《园冶注释》《长物志校注》...这些是给乔雀找的?”
胡璃点头:“她最近在研究古典园林中的空间叙事,我想这些应该能帮上忙。再说——”她顿了顿,眼中闪过狡黠的光,“我们也打了个赌,看她能否从这些文本中找出与我那篇《明清小说中的空间隐喻》相关的证据。”
凌鸢轻笑:“你们这种学问切磋,在旁人听来像是加密通话。”
“就像你们讨论‘自适应噪音’和‘路径依赖’在我们听来一样。”胡璃反击道,三人相视而笑。
这种跨专业的理解与尊重,在410室已成常态。
校外茶馆“清心苑”里,乔雀早已在靠窗的老位置等候。见胡璃抱着书进来,她立刻起身接过那摞厚重的古籍,指尖轻轻抚过书脊。
“明代版本的《园冶》?你从哪里找到的?”乔雀的声音里带着难得的雀跃。
“图书馆地库,费了好大劲才拿到借阅许可。”胡璃坐下,老板默契地送来她常点的普洱,“记得你上周提到需要更原始的材料。”
乔雀翻开书页,眼神专注:“这正好能佐证你上回提出的观点——古典园林的路径设置与明清小说中的叙事结构确有相通之处。”
“所以我们之前的赌约,算是我赢了?”胡璃挑眉,端起茶杯掩饰嘴角的笑意。
乔雀抬头,目光炯炯:“别急,我找到了反例。《红楼梦》中大观园的路径是循环往复的,而你文章中断言古典园林偏好线性叙事。这处矛盾,你怎么解释?”
胡璃倾身向前:“这正是有趣之处。大观园是文学想象中的园林,它的路径反映的是人物命运的循环,而非实际造园法则...”
两人的讨论持续了半小时,从古典文献到文学理论,再到彼此研究中的交叉点。最终,乔雀无奈地摇头笑了:“好吧,这回合算你赢。不过下次,我一定会找到更有力的反驳。”
“我期待着呢。”胡璃微笑,眼神温柔。
学问上的切磋于她们而言,早已不只是智力游戏,而是相互理解与陪伴的特殊语言。当乔雀悄悄将胡璃爱吃的茶点推到她面前,当胡璃自然地接过乔雀手中的笔帮她标注书页,那些无声的动作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说明她们之间的默契。
与此同时,清墨大学天文台上,夏星正调整着望远镜的角度,竹琳则在一旁记录数据。
“今天的大气透明度不错,适合观测。”夏星轻声说,眼睛仍贴在目镜上,“你看,木星的条纹比上周清晰多了。”
竹琳凑过去,发梢轻轻擦过夏星的脸颊:“嗯,比我们上次记录时更明显。等等...”她直起身,翻看之前的记录,“这与我们预测的花期变化有相关性吗?”
夏星让出位置,让竹琳能更清楚地观察:“你的‘光谱指纹’理论似乎真的能预言生物节律的变化。这太不可思议了,天文观测与植物开花期...”
“就像我们之前发现的混沌关联一样,宇宙尺度与生命微观之间,或许真的存在我们尚未理解的连接。”竹琳接话,声音里带着兴奋。她已经完全沉浸在跨学科探索的乐趣中,早已忘记最初这只是为了“监视”夏星不规律的作息。
夏星走到一旁的控制台,调出数据:“如果我们将这段时间的光谱数据与你记录的植物生理指标做对比分析...”
“需要引入时间序列的分析方法。”竹琳自然地接上,“我上周在生命科学院的讲座上学到一种新的算法,应该适用。”
两人相视一笑,无需多言,便开始分工协作。夏星继续观测记录,竹琳则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搭建初步的分析模型。她们的关系早已超越了简单的“监督者与被监督者”,成为了真正的研究伙伴,共享着对未知的好奇与探索的激情。
晚上十点,清墨大学渐渐安静下来。胡璃和乔雀并肩走在回宿舍的小路上,在兰蕙斋楼下道别。
“明天图书馆见?”乔雀轻声问。
“老位置。”胡璃点头,目送乔雀走向对面的宿舍楼,才转身上楼。
推开410室的门,胡璃发现石研刚回来,正在整理摄影器材,而凌鸢和沈清冰依旧在电脑前,不过已经换成了电影界面。
“这么晚回来啊你们俩?”胡璃问石研。
“没有,她在雕塑工坊赶工,说今晚可能要通宵。”石研拍了拍相机,“我刚拍完一组夜景,明天要洗出来。对了,下周我们有个小型展览,你们一定要来看。”
沈清冰从屏幕上抬起头:“是‘物质转译’的新作品?”
石研点头:“这次我们尝试捕捉创作过程本身的痕迹,而非最终成品。秦飒雕塑时掉落的黏土屑,混合我暗房冲洗时留下的化学试剂痕迹...我们觉得这些‘副产品’反而更能传达艺术的本质。”
凌鸢若有所思:“这和我们的‘自适应噪音’概念异曲同工...看来不同专业之间,思考的问题本质上是相通的。”
胡璃洗完澡出来,发现石研已经上床休息,凌鸢和沈清冰也准备就寝。她走到窗边,无意中瞥见对面管理学院的大楼里,新闻部办公室的灯还亮着——苏墨月和邱枫大概还在为下周的校园活动做准备。这对拍档的公务协作早已融入生活的每个间隙,成为无需言明的本能。
远处,天文台的穹顶在夜色中隐约可见,夏星和竹琳应该还在那里,一个仰望星空,一个探究生命,却在混沌的宇宙中找到了彼此的频率。
胡璃轻轻拉上窗帘,嘴角带着不自觉的微笑。在这些平凡的日子里,她们都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行,却又因理解、陪伴与共同成长而相互牵引,如同一个微缩的星系,安静而和谐地运转在清墨大学的夜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