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霸那庞大的身躯，在所有狗的注视下，彻底软了下来。它侧过身体，将自己最脆弱的、没有厚实肌肉保护的肚皮，完全暴露在空气中。这是犬类世界里，最彻底的臣服姿态。
林凡收回了那只按在它头顶的爪子，爪子上沾染的血迹和脑浆，既有别人的，也有灭霸的。他看着这头桀骜不驯的杀戮机器，心里却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反而轻轻叹了口气。
动物的本性就是如此，崇拜强者，服从暴力。今日他能压服灭霸，靠的是雷霆手段和绝对的力量。可这种压服，治标不治本。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林凡的声音充满威严，“在这个地盘，我的话就是规矩。再有内斗，无论缘由，杀无赦。”
他知道这番话说出去，效果可能微乎其微。一旦他离开，这群野性难驯的家伙，很可能因为一块肉、一个眼神，就再次撕咬起来。他能做的，只是用最严酷的律法，暂时将这头名为“本性”的野兽，关进笼子。
他转身，目光扫过全场。无论是刀疤的残部，还是那些新加入的、蠢蠢欲动的家伙，都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几具已经冰冷的尸体，眼中没有怜悯。
这就是代价。
然而，就在这片由他强行缔造的、死寂的秩序中，一阵急促而尖锐的预警吠叫，猛地从远处唯一的隧道入口传来！
那是他布下的第一道防线，阿黑的部下发出的信号！
“汪！汪汪汪！”
声音凄厉，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刚刚被压制下去的骚动，瞬间再次爆发。狗群如同被惊扰的蜂群，炸开了锅。恐惧和不安的情绪，比刚才的内斗蔓延得更快。它们挤作一团，低声呜咽，一些胆小的已经开始调转方向，想要逃向隧道的更深处。
“安静！”
林凡一声低吼，如同平地惊雷，强行盖过了所有的杂音。那股刚刚才震慑全场的王者气息，再次席卷了整个站台。混乱的狗群，动作一滞，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它们的王。
林凡没有再多说废话，他侧耳倾听，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从入口传来的动静上。
黑暗的隧道，像一个天然的共鸣箱。他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沉重、迟滞，完全不是犬类的轻盈。还有金属碰撞地面的“哐当”声，以及人类那含糊不清的、被放大了的说话声。
不止一个，是一群。
林凡的耳朵微微抽动，凭借着前世的经验和这一世敏锐的听力，他迅速在脑中构建出了来犯之敌的轮廓。
脚步声沉重且数量众多，至少有三四十人。他们携带着金属器械，行动间毫无顾忌，显然不是误入此地的路人。
他们的目标，就是自己这群狗。
……
“妈的，这鬼地方也太黑了！”一个粗犷的声音在隧道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瘦猴，你他妈确定那群狗是钻进这里头的？”
“千真万确啊，猛哥！”李三那谄媚的声音紧随其后，“我亲眼看见的，黑压压一片，错不了！”
一群人手持着强光手电，将幽深的隧道照得一片惨白。他们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加粗的钢管捕狗器、厚重的尼龙网、粗大的麻绳套索，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贪婪和兴奋的狞笑。
陈德彪并没有走在最前面。他慢悠悠地跟在队伍后方，嘴里叼着一支雪茄，猩红的火光在黑暗中一明一暗。他看着地上那清晰可见的血迹，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都他妈给老子听好了！”他吐出一口浓烟，对走在最前面的“闷雷”张猛喊道，“抓活的！尽量别给老子弄死了，破了相可卖不上好价钱！”
“放心吧彪哥！”张猛回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他拍了拍自己粗壮的胳膊，“保证给您抓一堆活蹦乱跳的！”
虎三牵着他的杜宾犬，走在队伍的侧翼。他的表情比其他人要严肃一些，那条黑色的杜宾犬也显得有些焦躁不安，喉咙里不时发出压抑的低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
很快，他们就走出了狭窄的隧道，来到了空旷的站台。
“我操……”
当几十束强光手电同时照亮这个巨大的地下空间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巨大的水泥立柱，高耸的穹顶，宽阔的站台……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地下堡垒。
然而，站台上却空空荡荡。
除了地上几滩尚未凝固的、触目惊心的血迹，和几只倒在血泊中，身体已经僵硬，或还在微微抽搐的死狗，再也看不到一只活物。
“狗呢？”张猛愣住了，他一脚踢开身边一具狗的尸体，疑惑地回头看向李三，“你不是说有一百多只吗？就这几条死狗？”
“我……我也不知道啊！”李三也傻眼了，他急得满头大汗，“我亲眼看见的，真的！老大，我没撒谎！它们……它们肯定是听到动静，转移了！”
陈德彪皱起了眉头，他走到一滩血迹前蹲下，用手指蘸了一点，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是新鲜的。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这个巨大的空间。这里确实是个绝佳的藏身之所，那些狗不可能轻易放弃。
“应该是躲起来了。”他沉声说道，“给老子仔细搜！任何一个角落都别放过！”
就在众人准备散开搜索时，虎三身边那条一直表现得焦躁不安的杜宾犬，突然有了更剧烈的反应。
“呜……”
它喉咙里的低吼，变成了一种近似于呜咽的、充满恐惧的声音。它背上的毛根根倒竖，四肢微微颤抖，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凶悍，反而夹紧了尾巴，身体不住地向后缩，似乎想要逃离这里。
“没出息的东西！”虎三不满地拽了一下狗绳，低声骂道。
可那杜宾犬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对着前方空无一物的黑暗，猛地发出了狂乱的吠叫！
“汪！汪汪！汪汪汪！”
那叫声尖锐而凄厉，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完全不像是在示威，更像是在求饶。
“怎么回事？”陈德彪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虎三脸色一变，他知道自己的狗有多凶悍，绝不会无缘无故表现出这种状态。他立刻举起手中的强光手电，顺着杜宾犬狂吠的方向，猛地照了过去。
几十束手电的光柱，仿佛受到了指引，瞬间汇聚在了同一个点上。
在站台的尽头，两条铁轨的交汇处，一片最深沉的黑暗之中。
一束光，照亮了一双爪子。
两束光，勾勒出一个矫健的轮廓。
几十束光，最终将那个身影完全从黑暗中剥离了出来。
那里，有一只狗。
一只通体淡米白色的狗。
它没有像其他狗一样躲藏，也没有因为被发现而惊慌失措。它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蹲坐在冰冷的碎石之上，姿态沉稳，犹如一尊雕像。
在几十道强光手电的照射下，它的身体仿佛在发光。它微微歪着头，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这群手持凶器的人类。
灯光刺入它的眼底，反射出两点幽幽的、冰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