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的刀横在胸前，指尖微微用力，刀柄上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紧。那双眼睛盯着台阶尽头的身影，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张猛站在光暗交界处，半边脸还是人样，另一半却是冷铁铸成。红灯似的眼珠一眨不眨，嘴里发出断续的电流声：“我……回来了。”
“你不是他。”陈砚舟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刀刮过石面，“他早就死了，在那个雨夜。”
机械张猛没回答，左脸肌肉抽了一下，像是笑，又像是痛。下一秒，他抬起手，胸口装甲裂开，一根炮管缓缓伸出，前端泛起红光。
苏怀镜立刻后退半步，银针在指间翻转。“别让他开火！”她喊。
话音未落，炮口已经炸出一团赤芒。陈砚舟抬刀，血纹从手臂蔓延到肩头，红光在身前凝成一道屏障。轰的一声，冲击撞上屏障，碎石四溅，地面震出裂纹，但两人稳稳站着，没退一步。
“动力源在哪？”陈砚舟问。
“脊椎第三节。”苏怀镜盯着对方背部连接处的导管，“有紫光跳动，应该是核心。”
“能打断吗？”
“可以，但只有一次机会。他现在是半活体机械，神经反应比人快，动作会提前预判。”
陈砚舟点头，收刀入鞘。他闭眼一瞬，呼吸慢了下来。血纹在他眼皮底下流转，像火在血管里烧。
机械张猛开始移动，脚步沉重，金属关节发出吱嘎声。他举起右臂，掌心弹出三根利刃，刃尖闪着黑光，显然是淬了毒。
“这身体……是陆玄冥给我的礼物。”他的声音混着杂音，“他说，只要我能杀了你，就能重新活一次。”
“那你告诉他——”陈砚舟睁开眼，手中刀还未出鞘，语气却已锋利，“死人不用谈条件。”
他猛地踏地，身形一闪，竟不迎而上，反而向侧后方跃去。机械张猛立刻调转方向，炮口转向，可就在他瞄准的瞬间，苏怀镜手指一扬，七枚银针破空而出，精准钉入对方双膝与肩胛连接处的缝隙。
针尾轻颤，注入的药剂瞬间扩散。机械张猛动作一滞，炮口偏了半寸。
就是这一瞬。
陈砚舟旋身拔刀。
刀未至，风先到。那一斩不是直线，而是带着螺旋劲道，像龙卷撕开空气，直扑机械躯干。金属外壳在刀风下扭曲变形，导管一根根爆裂，黑色液体喷洒而出。
机械张猛被掀飞出去，撞在石壁上，整块岩石崩出蛛网裂痕。他挣扎着要站起，可双腿已被银针锁死，关节发出刺耳摩擦声。
“还没完。”他嘶吼，体内齿轮疯狂转动，脊椎处紫光暴涨，“自毁程序启动……一起……下地狱！”
陈砚舟脸色不变，反手将刀插进地面，双手结印。血纹从四肢百骸涌向胸口，凝聚成一点赤金光芒。他低喝一声，双掌推出。
第七式——灭世。
一股无形刀气横扫而出，空气被割裂出波纹，正中机械张猛胸膛。铠甲如纸片般撕开，内脏般的机械零件四处飞溅，脊椎暴露在外，第三节位置一颗紫色光核剧烈跳动。
苏怀镜趁机甩出剩余银针，十七根齐发，封住光核周围的能量导管。紫光闪烁几下，终于稳定下来。
机械张猛跪倒在地，头盔彻底碎裂，露出完整的面孔。左边是张猛生前的模样，嘴角还挂着一丝笑；右边只剩骨架与电线，红灯熄灭。
他喉咙里咯咯作响，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只吐出一口黑血。
“谢……”
最后一个字没说完，身体轰然倒地，化作一堆废铁。
烟尘散去，那颗紫色心脏悬浮半空，表面缠着黑链，内部隐约浮现一张人脸——面容腐烂，五官扭曲，正是陆玄冥。
“陈砚舟……”声音从心脏中传出，阴冷刺骨，“你以为……毁了张猛，就赢了？”
陈砚舟走到晶石前，捡起一块碎石，轻轻放在阵纹边缘。石块压住一道细微裂痕，光芒立刻平稳下来。
“我没想赢。”他说，“我只是来结束。”
“你母亲的血打开了门，你以为你是救世主？”陆玄冥冷笑，“你不过是个容器，和我一样，都是他们选中的工具。”
“你说对了。”陈砚舟抬头，目光平静，“我是容器。”
他顿了顿，握紧刀柄。
“但我装的，是自己的命。”
话音落下，他猛然挥刀，直劈那颗悬浮的心脏。刀锋触及黑链瞬间，紫光炸裂，电弧四射。苏怀镜迅速抽出两根银针，交叉挡在眼前，挡住一道飞溅的火花。
咔嚓！
锁链断裂，心脏剧烈抽搐，陆玄冥的幻影在其中睁大眼睛：“你不该……斩断它……龙脉一旦失控，谁都活不了！”
“那就一起死。”陈砚舟不退反进，第二刀再起，“反正你也没打算让我活。”
刀光第三次落下。
这一次，没有阻拦。
紫色心脏从中裂开，腐烂的脸在光芒中消散，最后一声怒吼回荡在石室：“皇帝……不会放过你……”
声音戛然而止。
心脏碎成灰烬，飘落在地。
石室陷入短暂寂静。晶石依旧发光，但节奏变得平缓，像是喘息后的安静。苏怀镜走过来，手里攥着最后三根银针，指尖有些发抖。
“结束了？”她问。
“一个结束了。”陈砚舟看着地上那堆残骸，弯腰捡起半片耳钉，金属外壳已经焦黑，“还有两个没见着。”
苏怀镜低头看他掌心的旧伤疤，又看向晶石深处。“接下来怎么办？”
“等。”他把耳钉碎片塞进衣袋，拿起斩龙刀，“有人一定会来找它。”
话刚说完，晶石忽然震动了一下。
不是强光爆发，也不是嗡鸣响起，而是内部浮现出一行字：**开门者，亦为锁。**
两人同时抬头。
那行字一闪即逝，如同错觉。
但地底深处，传来了一声极轻的敲击。
咚。
像有人用指节叩击石板。
陈砚舟转身面向井道入口，刀尖垂地，油滴缓缓滑落，在地面砸出一个小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