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如棠的双手,刚刚还因高强度的体能训练而微微颤抖。
此刻却稳得像精密的机械。
她的手指拂过冰冷的金属部件,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熟悉感。
校准,拼接,卡入。
夏如棠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无比,没有丝毫犹豫和多余。
咔嚓。
咔哒。
清脆的金属啮合声在寂静的靶场上接连响起。
节奏稳定而迅疾。
桌面上散乱的零件大部分已经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完整的,透着冷硬光泽的54式手枪。
手枪此刻静静地躺在夏如棠的手中。
整个过程,绝对没有超过三十秒。
龚峻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这种组装速度,已经不是熟练可以形容。
这简直是浸淫多年,烙印在肌肉记忆深处的本能。
夏如棠没有停顿。
握枪,侧身,举臂,瞄准,她整个射击姿态标准得如同教科书。
尽管手臂的酸胀感依然存在。
但当她握住枪柄的那一刻,所有的颤抖都消失了。
她的手稳如磐石。
她眯起一只眼,视线穿过简易机械瞄具,锁定二百米外那个模糊靶心。
射程五十米的手枪,现在要她在昏暗的光线下打两百米的靶子。
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刁难。
不过,夏如棠也并不在意。
毕竟,这次是她心血来潮主动撞上来的。
这些刻意显然并非是针对她。
而是针对整个特训队的队员。
周围的虫鸣风声,似乎都在这一刻远去。
“砰!”
“砰!”
“砰!”
三声干脆利落的枪响,撕裂了夜晚的宁静。
夏如棠甚至没有丝毫调整。
连续击发,节奏稳定得令人心惊。
枪声的回音还在旷野中飘荡。
夏如棠已经利落地退弹匣验枪。
然后将组装好的手枪轻轻放回桌面。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龚峻站在原地,甚至没有挪动脚步去看远处的靶子。
他只是盯着夏如棠,眼神深邃如同此刻暗下来的天空。
他不需要去看,从她组装时那种熟练程度和她射击时那绝对的沉稳。
以及那三枪之间几乎没有间隔的,充满自信的击发节奏。
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龚峻啧了一声。
像是带着一种终于印证了某种猜想的了然。
他瞥了夏如棠一眼,“我看你,这力气还没使完呢?”
夏如棠咬牙,颇有点不高兴,“你没完了?”
龚峻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我还以为你是个机器人呢?”
“受不住就早点出声嘛。”
“我这花活儿可多,就怕你遭不住。”
夏如棠的呼吸在夜风中带出白雾。
她听着龚峻那带着戏谑的言论,牙关微微咬紧,但声音却依旧维持着令人恼火的平静,“还有什么,一次性说完。”
龚峻脸上的笑容更盛,带着一种如你所愿的恶劣。
他不再废话,转身走向训练场另一侧,那里堆放着更多看似寻常却暗藏玄机的器械。
“扛圆木跑圈是基础。”
他踢了踢旁边一根更粗壮且还带着湿泥的原木,“扛着它,深蹲一百个。”
“要求很简单,下蹲时大腿与地面平行,起身时膝盖不能弯。”
这是对下肢力量和核心稳定性的终极考验,尤其是在体力大量消耗之后。
夏如棠一言不发,再次用标准的动作将沉重的原木扛上肩。
每一次下沉和起身,都伴随着肌肉的灼烧感和骨骼承受重压的嘎吱声。
但她依旧一丝不苟地完成,汗水像雨点一样砸落在脚下的土地上。
没等夏如棠喘口气,龚峻又指向不远处一个泥潭,泥潭上方悬挂着几条滑腻的绳索。
“匍匐通过低桩网,然后抓绳攀越泥潭,往返五次。”
“记住,身体任何部位沾地,加罚一次。”
泥水冰冷刺骨,绳索湿滑难以着力。
夏如棠扑入泥潭,像一道泥泞的闪电,在低矮的铁丝网下快速穿行。
到达对岸后跃起抓住绳索,依靠强大的臂力和腰腹力量,在滑不溜秋的绳子上艰难移动。
泥水糊满了她的脸,几乎睁不开眼。
五次往返,夏如棠的动作不可避免地变慢。
当夏如棠终于从泥潭中爬出来时,她几乎成了一个泥人。
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清亮,她死死盯着龚峻。
龚峻抱着臂,看似悠闲,但眼神里的探究却越来越浓。
他慢悠悠地走到她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她身上蒸腾的热气和泥水的土腥味。
“最后一项。”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压迫感,“信任射击。”
他示意夏如棠再次组装手枪,这次速度更快。
然后,他随手从旁边拿起一个空罐头盒,走到十米开外,将其顶在了自己头顶上。
夜色中,他的身影挺拔,头顶的罐头盒在微弱的光线下只是一个模糊的小点。
“打掉它。”
龚峻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是一种极致的心理威慑,考验的不仅仅是枪法,更是对射手心理素质的残酷锤炼。
子弹无眼。
任何一丝颤抖,一丝犹豫,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夏如棠浑身湿透,沾满泥浆,手臂因为过度消耗而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看着十米外那个将性命毫无保留置于她枪口下的男人,呼吸有瞬间的凝滞。
夏如棠眯了眯眼,“你不怕死?”
龚峻反问,“你不相信自己?”
夏如棠没说话,她只是再次举起了枪。
她没有立刻击发,而是调整着呼吸,让心跳的频率与扣扳机的指尖融为一体。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那个模糊的罐头盒,以及连接她与目标之间的无形的准星线。
一秒,两秒……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
龚峻头顶的罐头盒应声飞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罐头叮当一声跌落在地上。
从始至终龚峻都安静的看着她,他甚至没有眨一下眼睛。
龚峻嘴角反勾起了兴奋的弧度。
他大步走回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几乎脱力却依然挺直脊梁的夏如棠。
“夏如棠。”
龚峻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炊事班那座小庙,看来是真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每个字都清晰无比,“你这身本事,是哪个不对外挂牌的特殊单位练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