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先生,你没事吧?”为首的警官确认洛怡被完全控制后,向我走来。
他瞥了一眼我额角的伤和湿透的衣服,又看了看那个敞开的行李箱和里面的物品,眉头紧锁。“我们需要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我点了点头,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
两名警员上前,小心地将我扶起。
经过洛怡身边时,我听到她用极轻的声音,像梦呓般说道:
“你看,最后还是……不完美。”
我被带离了这栋囚禁我两天两夜的别墅。
警车驶离黄山时,我回头望去,那栋现代建筑在云雾缭绕的山间若隐若现,如同一个巨大而精致的囚笼,又像是一个被遗忘的孤岛。
在公安局,我接受了详细的询问。我将整个过程和盘托出:从黄山的偶遇(尽管现在我知道那并非偶遇),到被胁迫进入别墅,发现行李箱的异常,以及洛怡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言行。我提到了“阿俊”,提到了那些冷藏柜里的“收藏品”,也提到了她接听的、来自她父亲洛世雄的电话。
负责案件的警官姓张,是个面容严肃的中年人。他仔细记录着,当听到洛世雄的名字时,他笔尖顿了顿,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
“洛世雄先生已经得知情况,他的律师正在赶来。”张警官合上笔录本,“梅先生,你提供的信息非常关键。不过,关于洛怡小姐的精神状态,我们需要安排专业鉴定。另外,那个行李箱和地下室的物品,我们会进行彻底勘查。”
这时,一个年轻警员敲门进来,在张警官耳边低语了几句。张警官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他挥了挥手让警员出去,然后转向我:
“梅先生,洛世雄先生……他想见你一面。”
我心里一紧。那个本省的商业巨擘,他会如何看待我这个卷入他女儿疯狂事件中的“外人”?是迁怒,还是封口?
“我可以不见吗?”我下意识地想拒绝。
张警官摇了摇头:“我认为,你最好见一见。有些情况……或许当面说清楚比较好。”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示。
在公安局的一间会客室里,我见到了洛世雄。他比新闻照片里看起来更显苍老和疲惫,鬓角已经花白,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透着久居上位的威严。他身边站着一位面无表情、西装革履的律师。
“你就是梅李?”洛世雄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些许沙哑。
“是的,洛先生。”
他挥了挥手,律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带上了门。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
“小怡她……给你添麻烦了。”洛世雄的第一句话出乎我的意料,没有质问,没有斥责,只有一种深沉的无奈和……歉意?这完全不符合一个刚刚得知女儿涉嫌严重罪行的父亲的反应。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知道小怡的情况。”他继续说道,目光没有看我,而是落在桌面的某一点上,仿佛在对着空气说话,“她生病了,很久了。那个叫阿俊的年轻人……我很抱歉。”
我猛地抬起头:“您知道阿俊?他到底……”
“一场意外。”洛世雄打断我,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登山意外。警方早有定论。小怡无法接受,她的病情让她……产生了一些扭曲的认知和行为。”
真的是这样吗?我回想起洛怡提到阿俊时的眼神,那种混合着迷恋、背叛和毁灭的复杂情绪,绝不仅仅是“无法接受意外”那么简单。但洛世雄的态度明确表示,这就是他希望外界相信的“真相”。
“那地下室那些……”我试探着问。
“那些都是小怡的……收藏品和她的一些医学研究样本。”洛世雄面不改色,“她从小对生物和解剖学有异乎寻常的兴趣,我原本希望她能成为一名医生……可惜。”他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是我疏于管教,忙于事业,忽视了她的心理健康。”
他把一切都归结于洛怡的精神疾病。
这似乎是一个完美的解释,也能最大限度地保护洛家的声誉。
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如果洛世雄早就知道洛怡的危险倾向,为何还放任她独自居住在黄山别墅?那个安保系统完备的别墅,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更像一个……经过精心设计的隔离设施。
“梅先生,”洛世雄终于将目光转向我,眼神里带着一种审视和压力,“这件事,我希望能够低调处理。为了小怡,也为了我们洛家。当然,对于你受到的惊吓和伤害,我会做出足够的补偿。”
补偿?我看着他,忽然明白了这次会面的真正目的。封口费。
“洛先生,我不需要补偿。”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我只希望真相大白,希望……不会再有人受到伤害。”
洛世雄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那笑意里没有温度:“真相?年轻人,有时候真相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有些事,追究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还年轻,前途无量。拿着补偿,忘记这段不愉快的经历,开始新的生活,这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他话里的威胁意味虽然含蓄,但清晰可辨。
我意识到,面对洛世雄这样的庞然大物,我个人的力量和证词可能微不足道。
他完全有能力将整个事件定性为“精神病人的失控行为”,而我所经历的一切恐怖,都可能被掩盖在金钱和权势之下。
律师重新走了进来,将一份文件放在我面前。
那是一份保密协议和一份补偿协议,金额高得令人咋舌。
“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洛世雄说完,便在律师的陪同下离开了会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