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林间的晨雾尚未完全消散,草叶上还凝结着晶莹的露珠。沐灵瑶便已起身,将众人唤醒。没有多余的废话,简单的整理之后,一行人再度踏上行程。
令人略感意外的是,沐灵瑶此次并未指引队伍继续向北,而是折转向了西方。虽然心中存有疑惑,但经过连日来的相处,季雨竹、叶琉璃等人对沐灵瑶的判断已然建立了深厚的信任,并未多问,只是默默跟上。或许,大姐另有安排。
沐灵瑶和古云依旧保持着一种让后方几人能够勉强跟上的速度,在林间和逐渐出现的乡间小道上疾行。西行的道路似乎更为平坦,沿途偶尔能见到零星的田舍和劳作的农人,充满了生机,这也让众人因昨日那恐怖村庄而压抑的心情稍稍缓解了几分。
疾行了大半日,当日头开始偏西,阳光变得不再那么灼热时,前方地平线上,一座宏伟城市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
与兵魔殿那种专注于武道、充满肃杀与威严的巨型堡垒不同,眼前这座城市,更像是一座真正意义上繁荣昌盛的雄城!高耸的城墙由巨大的青灰色条石砌成,蜿蜒绵长,宛如匍匐在大地上的巨龙。城墙上旌旗招展,巡逻的士兵甲胄鲜明。规模宏大的城门楼气派非凡,比起兵魔殿的简朴宏大,更添了几分人间烟火的繁华与精致的雕琢感。
无数车马人流如同汇入大海的溪流,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通过下方数个巨大的城门洞,涌入城中,喧嚣鼎沸的人声即使隔着老远也能隐隐听到。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商业都市特有的、活力与财富交织的气息。
“我们到了!”
沐灵瑶率先停下脚步,望着那座雄城,语气中带着一丝抵达目的地的轻松。
季雨竹极目远眺,看着那车水马龙、繁华远胜他所见过的任何地方的巨大城市,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大姐,这是哪里?好……好繁华!”
沐灵瑶微微一笑,解释道:“这里是灵源城。因其地处数条灵脉交汇之所,物产丰饶,商贸发达,是兵魔殿周边辐射区域内,最大、最繁荣的几座主城之一,堪称中域西部的经济枢纽。”
灵源城!季雨竹将这个地名记在心里,眼中充满了对这座陌生大都市的好奇与惊叹。
稍作停留后,几人便随着人流走向城门。守城的卫兵只是简单盘查了一下入城人员的路引,并未过多阻拦。
刚一踏入灵源城内,一股更加汹涌澎湃的声浪和活色生香的市井气息便扑面而来!
宽阔足以容纳十辆马车并行的主街道由平整的青石板铺就,被打磨得光可鉴人。街道两旁,店铺鳞次栉比,旌旗招展!酒楼茶肆传出诱人的食物香气和喧嚣人语,兵器铺里传来叮叮当当的锻打声,绸缎庄、珠宝阁、药材铺、书店画坊……各种店铺应有尽有,琳琅满目的商品被精心陈列出来,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更有无数摊贩沿着街道两侧摆开,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闹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充满生活气息的繁华乐章。
“糖——人——嘞!又甜又好看的糖人!” “祖传秘方,跌打损伤,一贴就灵!” “快来看快来选啊!刚从南域运来的新鲜灵果,汁多味美,蕴含灵气啊!” “精钢长剑,吹毛断发,侠士来看看吧!”
这无比热闹的景象,对于一直生活在偏僻小村、最多只见过小镇集市的季雨竹来说,冲击力是巨大的。他感觉眼睛都快不够用了,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许多东西他连见都没见过,更叫不出名字,只觉得新奇无比。
而反应最夸张的,当属忆颜欢!
这位龙族少女一进城,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瞬间就直了!小鼻子不停地抽动着,循着空气中各种美食的香味转动着小脑袋。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一个正在画糖人的老爷爷,又猛地转向旁边正在烤制金黄酥脆的灵禽肉串的摊子,接着又被一旁晶莹剔透、包裹着各色馅料的水晶包子吸引了过去……嘴角,非常不争气地、亮晶晶地流下了一缕可疑的口水……
“咕咚。”她甚至无意识地咽了一口大大的口水,脚步像被钉住了一样,挪不动道了。那副馋涎欲滴、魂不守舍的模样,看得人忍俊不禁。
沐灵瑶看着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无奈地摇头笑了笑,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柔声道:“小馋猫,收收口水!我们先去办正事。等事情办完了,姐姐保证带你把这条街上所有好吃的都尝个遍,怎么样?”
忆颜欢闻言,艰难地将目光从美食上撕下来,可怜巴巴地看着沐灵瑶,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无限的渴望:“姐姐说话算话!” 但那双眼睛,还是像被磁石吸住一样,不停地往两边的吃食摊上瞟,显然沐灵瑶的“画饼”并不能完全抵消眼前美食的诱惑。
相比之下,叶琉璃和南宫宇就显得淡定得多。叶琉璃依旧是那副清冷如雪的模样,对周遭的喧嚣繁华似乎漠不关心,只是目光偶尔扫过一些售卖稀有药材或冰属性材料的店铺时,会微微停留一瞬。南宫宇虽然也好奇地打量着这座繁华的都市,但身为世家子弟,这种场面倒也见过不少,更多的是以一种审视和比较的目光在看,并未失态。
在沐灵瑶的带领下,几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主街,拐入几条相对宽敞整洁的街道,越往里走,环境越发清幽,周围的建筑也越发高大精美,显然已进入了灵源城的核心区域。
最终,他们的脚步在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前停了下来。
这座府邸并不像兵魔殿那般追求极致的防御和威严,而是更注重格局与气度。高大的朱红色大门紧闭,门上镶嵌着碗口大的铜钉,两只威风凛凛的石雕灵兽蹲坐门前。门楣之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以苍劲有力的笔法书写着两个大字——“城主府”。府墙高深,隐隐能感受到其中布置有强大的防护阵法,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自成一派肃穆气象。
沐灵瑶整了整衣衫,率先迈步上前。
门前值守的八名披甲持戟的侍卫目光锐利,立刻注意到了他们。其中一名看似队长的侍卫上前一步,右手按在腰刀刀柄上,沉声询问道:“此处乃城主府重地,闲人免近。几位有何贵干?” 语气虽然客气,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沐灵瑶对于对方的盘问,脸上露出一个礼貌而疏离的微笑,声音清越地说道:“烦请通报灵源城主,万兽谷少谷主沐灵瑶,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还望城主拨冗一见。”
“万兽谷少谷主?沐灵瑶?” 那侍卫队长心中猛地一惊!这里距离兵魔殿不远,天骄榜刚刚结束,榜眼沐灵瑶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他不敢怠慢,脸上的警惕瞬间化为恭敬,连忙抱拳行礼:“原来是沐少谷主大驾光临!失敬失敬!请您稍候片刻,小人这便立刻入内通传!”
侍卫队长转身,快步通过侧门进入府内,脚步匆忙。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很快,那名侍卫队长便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着得体、管家模样的中年人。侍卫队长恭敬地对沐灵瑶说道:“沐少谷主,城主大人正在会客厅,听闻您到来,特命小人引您前去。”
沐灵瑶点了点头,随即指向身后的季雨竹、古云等人说道:“这几位是我的同伴,需与我一同觐见城主,商议要事。”
“那是自然,城主已有吩咐,请诸位贵客一同入内。” 管家模样的人微笑着躬身做出邀请的手势,态度十分谦恭。
在管家和侍卫队长恭敬的引领下,几人穿过厚重的府门,步入了城主府内部。
府内与外界的繁华喧嚣截然不同。庭院深深,布局精巧,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处处透着一股雅致和底蕴。回廊曲折,地面铺着光滑如镜的黑曜石,沿途可见不少气息不弱的护卫暗哨,防卫森严之余,又不失大族风范。
很快,他们被引到了一处位于主建筑群中央、环境清幽的殿阁外。门楣上写着“静思堂”三字,此处便是城主接待重要客人的会客厅。
管家在门外停下脚步,躬身道:“城主已在厅内等候,诸位请。”
沐灵瑶微微颔首,率先推门而入。
会客厅内布置得并不奢华,却极为雅致讲究。四壁挂着意境深远的山水古画,博古架上摆放着一些瓷器玉器,散发着淡淡的檀香。主位之上,早已端坐一人。
那是一位看起来约莫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面容俊雅,肤色白皙,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色儒衫,更衬得他气质温润,书卷气浓郁。他手中正捧着一卷古籍,神态安详,周身气息淡泊宁静,仿佛超脱于世俗纷扰之外,不像是一位执掌一方雄城的霸主,反倒更像是一位隐居山林的学者。
听到沐灵瑶等人进来的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清澈明亮、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眸。他的目光平静地在几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沐灵瑶身上,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伸手指向旁边的客座,声音温和如玉:
“沐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坐。”
他的动作从容不迫,放下书卷,随手拿起桌上一把造型古朴的紫砂茶壶,姿态优雅地向着旁边茶几上早已备好的几个白玉茶杯微微倾斜,作势欲倒茶。
然而,诡异的是,壶嘴并无一滴茶水流出!
但就在下一刻,季雨竹惊讶地发现,自己手边那个原本空无一物的白玉茶杯中,竟然凭空出现了半杯清澈透亮、色泽琥珀、热气袅袅的香茶!浓郁的茶香瞬间弥漫开来,那香气沁人心脾,仿佛蕴含着淡淡的灵气,绝非世俗间的凡品!其他几人身边的茶杯也是如此!
这神乎其技的一幕,让季雨竹和南宫宇心中骇然!这是何等精妙的空间手段或者说对水元力的掌控力?竟能如此不着痕迹、跨越空间倒茶?这位看似文弱的青年城主,实力绝对深不可测!
那儒衫青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放下茶壶,目光再次扫过众人,最后温和地看向沐灵瑶,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沐小姐匆匆而来,寻我何事?”
沐灵瑶也没有多余的寒暄客套。她神色一正,直接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一枚鸡蛋大小、表面光滑、闪烁着微光的黑色石头——留影石。
她轻轻地将留影石放在自己面前的茶几上。
然而,就在她手指离开石头的瞬间,那枚留影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托起,悄无声息地、平稳地滑过两人之间的空间,精准地、轻轻地落在了那位青年城主摊开的掌心之中。
这一手隔空取物,同样举重若轻,彰显着双方对力量精妙绝伦的掌控。
青年城主接过留影石,对沐灵瑶微微颔首,随即缓缓闭上了双眼。他将一丝神念探入留影石中。
刹那间,会客厅内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青年城主那原本温润平和、仿佛永远波澜不惊的脸上,神色开始缓缓变化。淡然渐渐褪去,眉头微微蹙起,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凝重,这丝凝重越来越深,最终化为一片冰寒的肃杀!即使他闭着眼睛,那股无形中散发出的冷意,也让周围的温度仿佛下降了几分。
片刻之后,他猛地睁开了双眼!那双原本温和的眼眸中,此刻锐利如刀,闪烁着震惊与愤怒的光芒!
他看向沐灵瑶,声音依旧保持着平静,但那平静之下,却蕴含着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怒意:“沐小姐,这影像中所记录的那邪恶阵法与村庄惨状……是近日发生之事?”
“根据那邪阵运转的痕迹和……那些村民尸骸的状况推断,”沐灵瑶的语气沉重而肯定,“时间绝不会超过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