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缓,淅淅沥沥的雨丝裹着寒意,黏在人裸露的皮肤上,泛起一阵细密的鸡皮疙瘩。
陆队和陈曼踩着仓库门口的积水往回走,皮鞋底碾过混着泡沫的泥水,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对讲机里还在传来同事急促的汇报声,陆队皱着眉,抬手按了按眉心:“把局里证物室的监控调出来,现在,立刻!另外,查一下今晚值守证物室的人员名单,一个都别漏。”
“收到!”
挂了对讲机,陆队转头看向陈曼,她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装着烧焦文件的证物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先把这些东西送回技术科,让他们连夜处理,能复原多少算多少。”陆队的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石头,“还有,那截带血的绳子,重点检测dNA,对比失踪案受害者的亲属样本。”
陈曼点了点头,刚要迈步,脚步却突然顿住。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那里沾了一点黑色的灰烬,是刚才从火堆里捡文件时蹭上的。“陆队,”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刚才那个黑影,烧证据的时候,是不是太刻意了?”
陆队脚步一顿,回头看她。
“他明明有时间把文件和物证袋带走,或者找个更隐蔽的地方销毁,为什么非要在仓库里点火?”陈曼蹙着眉,指尖捻了捻那点灰烬,“而且,他点火之后没有立刻走,反而等我们到了才现身,像是……像是故意引我们注意火场。”
陆队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个疑点他刚才也隐约察觉到了,只是被证物被毁和局里出事的消息冲得没来得及细想。他站在雨里,目光扫过仓库黑黢黢的窗口,刚才火光冲天的景象仿佛还在眼前。“你的意思是,火场是障眼法?”
“不确定,但很可疑。”陈曼咬了咬下唇,“还有,局里的证物被动了手脚,时间点太巧了,刚好是我们被引到仓库的时候。这说明,对方不止一个人,仓库这边是牵制,局里那边才是真正的目的。”
两人正说着,一辆警车打着双闪驶了过来,停在巷口。技术科的小李跳下车,顶着雨跑过来:“陆队,陈姐,技术科的车在外面等着了,另外……局里那边传来消息,监控被人为损坏了,值守的老张说,今晚十点左右,有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进去过,说是例行检查。”
“例行检查?”陆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证物室的值守规定里,根本没有夜间例行检查这一条。”
“老张年纪大了,加上今晚雨大,没看清那人的脸,只记得他个子很高,肩膀很宽。”小李喘着气,递过来一张照片,“这是老张回忆的,我们的画像师临时画的。”
陆队接过照片,上面是一个模糊的男性轮廓,高个宽肩,面部特征一片空白。他捏着照片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把这张画像发下去,全市范围内排查,重点查最近在市局附近出现过的可疑人员。”
“是!”
小李刚走,陈曼突然“啊”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递到陆队面前。照片是她刚才在仓库里拍的,火堆熄灭后,地面上除了灰烬和泡沫,还有一个浅浅的脚印。“陆队你看,这个脚印!”
陆队凑近看,脚印很浅,但能清晰地看到鞋底的纹路,是一种特殊的防滑纹路,不是市面上常见的款式。“这种纹路,一般是军用或者特种作业鞋才会用的。”陆队的目光一凛,“刚才那个黑影,穿的鞋是不是这种?”
陈曼皱着眉回忆:“当时雨太大,没看清,但他跑的时候,脚步声很沉,不像是普通运动鞋。”
两人正说着,技术科的同事已经把仓库里的物证都搬上了车。陆队抬手看了一眼表,指针指向午夜十二点。雨已经停了,夜空里露出几片灰蒙蒙的云,月亮躲在云后,只透出一点微弱的光。
“走,回局里。”陆队沉声说道,率先迈步往巷口走,“老张那边,我要亲自审问。还有,证物室里被动过的那些证物,列个清单给我,重点看和失踪案相关的那些。”
陈曼跟在他身后,脚步匆匆。她看着陆队挺直的背影,心里却沉甸甸的。从仓库的火场,到局里的证物室,对方的布局环环相扣,步步紧逼,显然是对他们的行动了如指掌。这说明,警局内部,很可能藏着对方的人。
警车驶离老巷,汇入夜色里的车流。陈曼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转头看向陆队:“陆队,你还记得吗?上个月失踪案的卷宗,我们当时放在证物室的三号柜,那个柜子的钥匙,只有我们专案组的人有。”
陆队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紧,车速瞬间慢了半拍。他侧头看了陈曼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寒芒。
三号柜的钥匙,除了他和陈曼,还有专案组的另外三个人。
而刚才小李汇报的值守人员名单里,就有其中一个人的名字。
夜色浓稠如墨,警车的车灯划破黑暗,却照不亮藏在人心深处的阴影。陆队看着前方延伸的公路,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猛地窜了上来,直逼心底。这场追查,从一开始,就不是简单的追凶,而是一场裹着血腥味的,内鬼与猎手的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