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阁的求救信号,如同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公寓本就不平静的湖面上漾开了新的涟漪。这信号并非通过常规的灵力传讯,而是借助星辰之力,以一种极其隐晦、断续的方式,直接投射在墨老用于观测星象与异常能量波动的“浑天仪”上。光芒微弱,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湮灭在浩瀚的星海背景噪音中,但其独特的星辰波动频率,与青蘅之前留下的气息同源,确凿无疑。
“信号来源无法精确定位,被强大的干扰遮蔽了,但大致方向……与葬星峡谷所在的星域吻合。”墨老盯着浑天仪上那明灭不定的光点,眉头紧锁,“他们怎么会出现在那里?而且还发出了求救信号?”
九方负手立于窗前,夜色在他深邃的瞳孔中沉淀。“青蘅之前说过,她老师,也就是星陨阁现任阁主,被‘晦夜堂’胁迫。如今‘晦夜堂’主力奔赴葬星峡谷,星陨阁的人出现在附近,并发出求救……这绝非巧合。”
白先生沉吟道:“有两种可能。一是星陨阁试图反抗或逃脱,遭遇不测;二是……这本身就是一个陷阱,针对我们的陷阱。”
前院内演练带来的沉闷气氛尚未完全散去,这突如其来的外部讯号,让公寓内部的决策层面临新的抉择。救,还是不救?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九方转身,目光扫过墨老和白先生,最后落在一直沉默不语的林泉身上,“林泉,你对星辰之力,或者星陨阁的传承,在归墟中有没有接触到相关的信息?”
林泉穿着沉重的“镇元锁”,感受着体内被压抑的力量,闻言仔细回想。归墟之中,万物寂灭,星辰的概念似乎早已消亡,但……
“没有直接接触。”他缓缓摇头,但随即补充道,“不过,那个老者残魂提到过,除了界碑传承,还存在其他守门人分支。他称界碑为‘守望者’,而星陨阁的先祖,留下的则是‘星镜’和‘引路星标’……他似乎,将他们也视为‘守门人’的一部分,只是道路不同。”
“星镜……引路星标……”墨老喃喃重复着,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是了!《源碑论》残卷中有过一句晦涩的提及,说‘碑镇大地,镜映诸天’,原来指的是这个!界碑一脉守护的是现实秩序的‘根基’,而星陨一脉,负责观测、记录,乃至引导星空法则,守护的是‘轨迹’与‘可能性’!”
这个推断让众人心头一震。如果星陨阁也是上古守门人的分支,那么他们的传承和知识,对于解读“寂灭之墟”、应对“晦夜堂”的阴谋,可能至关重要!
“必须救他们。”九方做出了决断,“无论这是不是陷阱,星陨阁掌握的信息可能关系到整个行动的成败。而且,若他们真是同道,我们更不能见死不救。”
他看向林泉:“这次行动,你需要参与。你的寂灭之力,或许能感应到一些我们无法察觉的东西。而且……这同样是一个机会。”
一个重新赢得信任,证明自己控制力的机会。这句话九方没有说出口,但在场的人都明白。
林泉点了点头,没有多言。他清楚自己的处境和责任。
营救计划迅速制定。由于信号来源模糊且可能充满危险,不宜大动干戈。最终决定由九方、白先生、墨老以及林泉四人组成精锐小队,乘坐墨老改造过的、具备短距离空间跃迁和隐匿功能的“流光梭”前往信号大致区域探查。
临行前,九方召集了所有住户,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情况与决定。他没有隐瞒风险,也点明了星陨阁可能的重要价值。当宣布林泉将一同前往时,下面响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但这一次,没有人再公开提出强烈的反对。王伯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别过头去。
这是一种沉默的默许,也是一种沉重的期待。
“流光梭”如同一尾游鱼,悄无声息地滑出公寓结界,融入都市的霓虹,随即空间一阵扭曲,消失在夜空之中。
船舱内空间不大,气氛凝重。林泉坐在角落,闭目调息,努力适应着“镇元锁”的状态。九方亲自操控流光梭,白先生和墨老则时刻监控着外部环境和那微弱的求救信号。
不知穿梭了多久,周围的景象从城市的灯火变成了荒芜的山脉,继而是一片能量紊乱、空间结构脆弱的无人区。按照星图指示,这里已经接近葬星峡谷的外围。
“信号变强了!就在前方那个山谷里!”墨老突然指着监测法阵上一个骤然明亮的光点说道。
九方立刻操控流光梭降低高度,隐匿所有气息,如同幽灵般潜入山谷。
谷内景象令人心惊。到处是战斗的痕迹,焦黑的土地,碎裂的岩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未散的邪气。几具穿着星陨阁特色星纹袍服的尸体散落在地,死状凄惨。
而在山谷中央,一个残破的、由星辰之力构筑的防御光罩摇摇欲坠,光罩内,十几名星陨阁弟子围成一个圈,拼命维持着光罩,他们个个带伤,脸色绝望。光罩外,数名身着“晦夜堂”服饰的黑衣人正不断攻击着光罩,为首一人,手持一柄缠绕着黑气的骨杖,每一次敲击都让光罩剧烈震颤。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光罩最中央那道身影所吸引。
那是一位身着月白星纹长袍的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清癯,此刻却嘴角溢血,盘膝而坐,双手结成一个复杂的星印,抵在胸前一面布满了裂纹的、巴掌大小的古镜上。正是那面古镜,散发出微弱的星辉,支撑着整个残破的防御光罩。
他,就是星陨阁现任阁主,青蘅的老师——星轨老人。
而更让林泉瞳孔微缩的是,他感受到,从星轨老人身上,以及那面残破的古镜上,散发出的并非纯粹的星辰之力,还有一种……极其隐晦,却与他体内寂灭之力隐隐共鸣的、属于“归墟”的冰冷气息!虽然极其微弱,且被星辰之力巧妙地包裹、中和着,但那本质,绝不会错!
这位星陨阁阁主,竟然也在接触,甚至可能……在尝试运用寂灭之力?!
似乎感应到了林泉的目光和那特殊的共鸣,防御光罩内,原本闭目勉力支撑的星轨老人,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瞬间穿透了摇摇欲坠的光罩,越过那些攻击的黑衣人,精准地落在了隐匿状态的流光梭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梭舱内的林泉身上!
那眼神中,充满了疲惫、震惊,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看到了某种印证般的复杂情绪。
他嘴唇微动,没有声音发出,但一道清晰的意念,却如同星辉般,直接投射到了林泉、九方等四人的脑海中:
“另一个……行走于寂灭边缘的‘守门人’……你们……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