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吞噬者的第二波攻击撕裂星空时，规模是上一次的噩梦无法比拟的。
不再是五艘，而是整整十二艘巨大的、形态各异的活体母舰，像一群从深渊最底层爬出的、饥渴了亿万年的恶魔，从那道横跨了半个视野的、令人心悸的紫色空间裂缝中缓缓“挤”出。它们的身躯遮蔽了星光，投下的阴影让兽世白昼的天空瞬间暗淡了几分。那些不断搏动的血管、开合的口器、以及散发出的、扭曲生命的恶意能量场，即使隔着数万公里的大气和能量护盾，依然让地面上的每一个人感到呼吸困难，心跳紊乱。
母舰之后，涌出的不再是单纯的孢子云和突击单位。
这一次，它们像真正的军队一样，展开了阵型。
十二艘母舰分为三个编队，呈三角分布，彼此间有粗大的、脉动着的生物能量“缆索”连接，似乎在进行某种协同。每一艘母舰周围，都环绕着数不清的护卫舰群——那些更像是从母舰身上直接“分裂”或“孵化”出来的中小型单位，形态更加统一，行动更加协调，像一群忠诚而疯狂的鬣狗。
更可怕的是，在舰队阵型后方，出现了几个极其庞大、缓慢移动的、像是巨型孵化囊或能量汲取器的特殊单位。它们表面不断“分娩”出新的孢子荚舱或突击单位，同时延伸出无数条粗壮的、半透明的“触须”，刺入周围的空间，疯狂地汲取着恒星辐射和行星际物质，转化为源源不断的生物质和能量。
“它们在建立前线巢穴。”观察者7号冰冷的声音在指挥中心响起，它此刻通过远程连接，为兽世联邦提供实时分析和战术建议，“标准吞噬者入侵模式：先锋舰队建立滩头阵地，母巢单位汲取本地资源进行暴兵，后续主力舰队将在巢穴稳固后抵达。一旦巢穴完成，它们将获得近乎无限的兵力补充和能源补给，战争将进入消耗阶段。而兽世联邦……没有打消耗战的资本。”
指挥中心里一片死寂。巨大的战术星图上，代表敌方的红色光点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大片区域，而代表己方的绿色光点，稀疏得可怜。两座修复升级的轨道平台、不到二十艘还能战斗的主力舰、数十艘小型护卫舰、以及地面上的防空阵列……在吞噬者展现出的绝对数量和力量优势面前，像暴风雨中的几片树叶。
曜站在战术星图前，双手背在身后，站得笔直。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金色的瞳孔，像两块燃烧的、冷却后的黄金，死死盯着那片红色的浪潮。
他已经连续三天没怎么合眼了。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嘴唇因为缺水而干裂。但他不能倒下，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因为他是领袖，是所有人的主心骨。哪怕心已经沉到了冰冷的谷底，他的声音也必须稳得像磐石。
“按预定方案，执行‘断爪’计划。”曜开口，声音不高，但清晰地传到每一个通讯频道，“轨道平台‘守望者’、‘磐石’，前出至L1点，构筑第一道防线。第一舰队（星门号编队）在平台侧翼机动，第二舰队（残存战舰混编）保护平台后方。地面防空阵列，火力全开，拦截任何试图突破大气层的目标。”
命令下达，指挥中心立刻忙碌起来。但每个人的动作都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断爪计划——集中所有防御力量，在敌人建立巢穴之前，拼尽全力斩断其伸出的“利爪”（建立巢穴的特殊单位）。这是赌博，赌上全部家当，去博取一线渺茫的生机。
“曜首领，”负责通讯的鹰族军官声音艰涩，“月汐祭司请求与您通话。”
曜的心猛地一跳。月汐在“星火”项目完成后就因过度消耗而再次卧床休养，小芽的情况也极不稳定。这个时候……
“接过来。”
通讯屏幕亮起，出现月汐苍白的脸。她靠坐在床上，身上盖着薄毯，但眼神却异常明亮，甚至有些……灼人。她身后，悬浮着小芽那团依旧黯淡、但核心光芒却无比坚定的光。
“哥，”月汐直接开口，语速很快，“‘断爪’计划太保守了。我们等不到它们建立巢穴再反击，那时候就晚了。”
曜的眉头拧紧：“你有更好的办法？”
“有。”月汐的目光锐利如刀，“不要被动防御，不要想着斩断利爪。我们要做的，是直接……掏心。”
“掏心？”
“对。攻击它们的指挥核心。”月汐调出一幅分析图，那是观察者7号根据上次战斗和最新扫描数据绘制的吞噬者舰队能量流向图。图中清晰显示，十二艘母舰中，有三艘的能量输出和连接网络最为密集、最为稳定，位于三角阵型的中心顶点和两个侧翼支撑点。
“观察者7号分析，这三艘母舰很可能担任着‘指挥舰’和‘能量节点’的双重角色。如果能在同一时间，重创甚至摧毁这三艘母舰，整个舰队的协同指挥和能量网络就会陷入混乱。那些正在建立巢穴的特殊单位，也会因为能量供应中断而停止运作。”
“然后呢？”曜追问，“就算成功，也只是制造混乱。我们剩下的力量，不足以消灭剩下的九艘母舰和整个舰队。”
“不需要消灭。”月汐的嘴角勾起一抹近乎冷酷的弧度，“我们只需要制造足够大的混乱，然后……集中所有力量，攻击一点——它们的空间裂缝稳定器。”
她放大星图，指向那道横跨星空的紫色裂缝边缘，几个不起眼的、散发着特殊能量波动的点位。
“根据智械提供的资料，这种超大规模的空间裂缝需要持续的能量输入来维持稳定。如果我们能破坏足够多的稳定器节点，裂缝就可能提前关闭，甚至……崩塌。一旦裂缝崩塌，不仅会切断敌人的后续援军和补给，还可能引发剧烈的空间乱流，重创附近的所有单位。”
这是一个更大胆、也更疯狂的赌博。赌注是：所有能调动的力量，以及兽世联邦最后的机会。
曜沉默了。他快速计算着风险：同时攻击三个高价值目标，成功率有多高？攻击空间裂缝稳定器，需要突破多少层防御？万一失败，所有力量投入进去，连撤退的余地都没有……
“我们没有选择，哥。”月汐仿佛看穿了他的犹豫，“被动防御，我们会被一点点磨死。主动掏心，还有一线生机。而且……”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却更加坚定：“‘星火’……已经准备好了。五十枚试验弹，加上后续赶工出来的三百枚初代弹。虽然数量不多，但这是我们唯一的、真正能对它们造成有效杀伤的武器。不用在这次决战上，难道要留着给兽世陪葬吗？”
曜看着妹妹眼中那团燃烧的火焰，看着小芽那团虽弱却无比执着的微光。他想起了父亲最后化作的那道金色光芒，想起了母亲笔记里那句“有些门，需要用命去推”。
“好。”他缓缓吐出一个字，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计划变更。目标：摧毁三艘指挥母舰，破坏空间裂缝稳定器。此战代号……‘焚星’。”
焚星。焚烧星辰，亦或……在星辰的灰烬中，寻找重生。
命令以最高优先级下达。整个联邦的战争机器，在绝望的边缘，发出了最后一声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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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太空，兽世同步轨道外侧。
两座经过紧急强化的轨道防御平台“守望者”与“磐石”，如同两颗沉默的钢铁星辰，悬停在预定位置。它们表面，所有武器阵列全部升起，能量护盾发生器功率开到最大，散发出强烈的能量波动，像在星空中点亮了两盏不灭的灯火，主动吸引着敌人的注意。
正如计划所料，吞噬者舰队的注意力被这两座显眼的“钉子”吸引。位于三角阵型顶点的指挥母舰（代号“首脑”）以及附近的三艘普通母舰，调整方向，开始朝着轨道平台缓缓逼近。它们庞大的身躯在星空中投下巨大的阴影，那些搏动的口器中，开始凝聚暗紫色的能量光束。
“它们上钩了。”守望者号的指挥官——一位经验丰富的狮族老将军——在通讯频道中沉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必死的坦然，“按计划，我们会撑到最后一刻。剩下的，交给你们了。”
“明白。”曜的声音从指挥中心传来，“全体出击单位，行动！”
几乎在命令下达的同一瞬间，在吞噬者舰队侧后方，一片看似空无一物的陨石带阴影区，空间发生了轻微的扭曲。
十艘经过特殊改装的联邦战舰，如同鬼魅般现身。
为首的是星门号。但它此刻的模样，和平时大不相同。船体表面覆盖着一层暗哑的、几乎不反射任何光线的特殊涂层，能量波动被压制到最低。更显眼的是，舰桥前方加装了一个巨大的、结构复杂的多联装发射器——那是“星火”弹药的专用发射装置。发射器内，五十枚银灰色的“星火”弹整齐排列，蓄势待发。
月汐就在星门号的舰桥上。她没有穿祭司袍，而是一身贴身的深灰色作战服，长发束在脑后，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她的双手没有放在传统的操控杆上，而是分别按在两个特制的、连接着胸前吊坠和小芽意识光团的控制水晶上。
“小芽，准备好了吗？”她在意识中轻声问。
“随时可以。”小芽的回应传来，虽弱，却异常稳定。她的一部分意识已经通过仿生回路，与所有“星火”弹药建立了微弱的连接，像无数只延伸出去的眼睛和手指。
“各舰，锁定目标。”月汐的指令通过加密频道传出，“1至3号目标：左侧翼指挥母舰‘左爪’。4至7号目标：右侧翼指挥母舰‘右爪’。8至10号目标，以及星门号所有剩余火力：中央指挥母舰‘首脑’。发射顺序：同步齐射。发射倒计时……三、二、一……发射！”
无声的命令，在精神网络中传递。
十艘战舰，总计一百二十枚“星火”弹药，在同一瞬间，脱离了发射架。
没有尾焰，没有强光。那些银灰色的弹体，在脱离战舰的瞬间，表面的特殊涂层就将其完美地融入了背景星空，像一群游入深海的银色小鱼，悄无声息，却带着致命的杀意，朝着三个庞大的目标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轨道平台“守望者”和“磐石”也开火了。它们将所有的能量炮、导弹、甚至是物理动能武器，一股脑地倾泻向逼近的三艘普通母舰和“首脑”，吸引火力，制造混乱，为“星火”的突进争取那宝贵的几秒钟。
吞噬者舰队显然没料到会在侧后方遭到如此精准、隐蔽的突袭。等它们的感知器官（那些孔洞）捕捉到“星火”弹群的微弱能量波动时，第一批弹群已经冲破了外层护卫舰群的拦截网，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
“星火”弹药开始展现其恐怖之处。
面对迎面扑来的、由母舰释放的密集拦截孢子团和能量束，它们没有硬冲，而是像拥有生命般，灵巧地做出规避动作，彼此间还能进行简单的协同，分散敌人的拦截火力。偶尔有弹药被击中，也只是外壳破损，内部的核心（灵能水晶和压缩灵泉能量）依然稳定，继续冲向目标。
终于，第一枚“星火”，接触到了目标——左侧翼指挥母舰“左爪”那布满恶心褶皱和粘液的外壳。
撞击的瞬间，没有爆炸。
弹体头部那块翠绿色的灵能水晶，猛地亮起。内部的仿生意识回路瞬间激活，以微秒级的速度，完成了对撞击点附近生物能量结构的扫描、分析、计算。然后，它将弹体内储存的所有压缩灵泉能量，以最高效、最致命的方式，注入了一个最关键的“混沌平衡点”。
就像上次模拟实验的重现，但规模放大了千万倍。
“左爪”母舰那庞大的身躯，在星空中猛地一僵。
被命中的区域，暗紫色的生物组织像被漂白一样迅速褪色、枯萎、崩解。但这还不是最致命的。那缕高度有序的灵能，像滴入滚油的水，开始在母舰内部混乱的能量网络中引发连锁反应。
能量乱流像失控的野马，在母舰体内横冲直撞。一条条搏动的血管纹路爆裂，喷涌出粘稠的“血液”。一个个孔洞发出痛苦的、无声的尖啸。母舰试图用自身的能量来压制和修复，但秩序对混乱的克制是根本性的，越是压制，引发的反噬就越是剧烈。
“左爪”开始失控地旋转、抽搐，表面的生物组织大块大块地脱落。与它连接的能量“缆索”绷紧、闪烁，然后一根根崩断，溅射出的能量电弧抽打在旁边的护卫舰上，引发更多的混乱。
几乎在同一时间，右侧翼的“右爪”也遭到了同样的命运。数十枚“星火”从不同角度命中，引发的内部能量崩溃让它像一条被扔进油锅的巨虫，疯狂地扭动、挣扎，庞大的身躯撞翻了周围好几艘躲避不及的护卫舰。
中央的“首脑”母舰，承受了最集中的打击。超过六十枚“星火”几乎同时命中它相对脆弱的“头部”区域和几个主要的能量汇聚点。
这一艘母舰显然更为强大，它的生物能量结构更加稳定，对秩序能量的抗性也更高。命中的“星火”并未立刻引发其彻底崩溃，但造成的破坏是毁灭性的。
它的“头部”——那个最大的、布满了利齿和感知器官的口器——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燃烧着的破洞。连接其他母舰的主要能量缆索全部断裂。它发出了开战以来最强烈、最痛苦的一道精神尖啸，这道尖啸甚至穿透了能量护盾和大气层，让地面上无数人瞬间头痛欲裂，耳鼻流血。
三艘指挥母舰的重创，像三根支撑帐篷的主柱被同时砍断。
整个吞噬者舰队的协同指挥网络，瞬间瘫痪。
原本井然有序（相对而言）的阵型开始混乱。护卫舰群失去了统一的指令，有的继续攻击轨道平台，有的试图回援母舰，有的则开始无目的地乱窜。那些正在建立巢穴的特殊单位，也因为能量供应网络的剧烈波动而停止了“暴兵”，表面的孵化囊停止了脉动。
“就是现在！”月汐在星门号上厉声喝道，她的脸色因为过度精神负荷而变得更加苍白，鼻孔甚至渗出了一丝鲜血，但她不管不顾，“所有剩余单位！目标：空间裂缝稳定器节点！冲锋！”
随着她的命令，一直潜伏在更远处、数量更多（但战斗力较弱）的联邦小型突击舰和高速战机编队，如同被惊起的蜂群，从各个隐蔽点冲出，以自杀般的姿态，扑向那道巨大空间裂缝边缘的那些关键节点。
他们的任务不是摧毁节点——那需要更强的火力。他们的任务是吸引火力，制造混乱，为真正的杀招铺路。
而真正的杀招，是星门号自己。
“全舰注意，最大战速！目标：空间裂缝核心稳定器阵列！”月汐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决绝而微微颤抖，“小芽，引导我！观察者7号，计算最佳突入路径和自毁引爆点！”
“月汐！你要干什么？！”曜的惊呼声从指挥中心传来，但他已经无法阻止了。
星门号的引擎发出前所未有的、几乎要解体的咆哮。船体表面那层隐蔽涂层在高速摩擦和能量冲刷下迅速剥落，露出了下面银蓝色的本体。它像一颗逆行的彗星，拖曳着长长的尾迹，无视了周围一切拦截火力，以近乎直线的方式，撞向那道横跨星空的、紫色裂缝最中央、也是最庞大的稳定器阵列！
吞噬者终于意识到了真正的威胁。残余的、还能行动的母舰和大量护卫舰，调转炮口，不计代价地拦截星门号。暗紫色的能量束、孢子团、甚至是活体生物导弹，如同暴雨般砸向这艘孤独冲锋的战舰。
星门号的护盾在几秒钟内就过载崩溃。船体开始被击中，装甲板被撕裂，内部结构爆炸的火光不断闪现。
但它的速度没有丝毫降低。
因为驾驶它的，不是一个人。
是月汐、小芽、以及舰上所有选择了这条不归路的船员们，共同的意志。
距离稳定器阵列，还有一百公里。
星门号的左舷被一道粗大的母舰主炮擦过，整个左翼被撕裂，船体开始失控地旋转。
五十公里。
一枚生物导弹直接命中舰桥前方，猛烈的爆炸将发射器和部分舰桥结构炸飞。月汐被气浪掀翻，重重撞在身后的金属壁上，鲜血从口鼻中涌出。
十公里。
星门号已经千疮百孔，像一团燃烧的、失控的金属残骸。但它冲锋的轨迹，依然笔直地指向目标。
“就是这里！”小芽的意识在月汐几乎涣散的意识中尖啸，“引爆所有剩余‘星火’弹药！连同舰船能量核心！对准稳定器能量交汇点！”
月汐用尽最后的力气，按下了控制台上那个鲜红的、标注着“最终协议”的按钮。
那一瞬间，星门号内部，所有剩余的“星火”弹药（大约一百枚），连同战舰本身巨大的能量核心，被同时引爆。
不是混乱的爆炸。
是在小芽最后精准引导下的、一次高度有序的能量定向爆发！
一道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混合了翠绿色灵能、炽白色舰载能量、以及“星火”特有秩序破坏力的能量洪流，如同开天辟地的巨斧，狠狠劈在了空间裂缝稳定器阵列的核心节点上！
没有声音能在真空中传播。
但所有人的意识中，都“听”到了一声仿佛宇宙玻璃被砸碎的、清脆而恐怖的裂响。
那道横跨星空的紫色裂缝，以被击中的节点为中心，出现了无数道黑色的、蜿蜒的裂纹。裂纹迅速蔓延，像一张巨大的蛛网，覆盖了整个裂缝。
然后，裂缝……崩塌了。
不是缓缓关闭，而是狂暴的、失控的向内坍缩和向外喷发。
恐怖的空间乱流从崩塌的裂缝中喷涌而出，像无形的巨手，将附近的一切——无论是吞噬者的残骸、还是联邦的突击单位、甚至是飘浮的太空垃圾——都卷入其中，撕碎、扭曲、抛向未知的深空。
离得最近的几艘吞噬者母舰和大量护卫舰，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狂暴的空间乱流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稍远一些的，也被乱流波及，舰体被撕裂、结构受损、失去了控制。
整个吞噬者舰队，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由它们自己开启的空间裂缝引发的毁灭风暴中！
兽世上空，那令人窒息的、充满恶意的庞大阴影，瞬间被清空了大半。
只剩下一些离得较远、侥幸逃脱空间乱流的残余单位，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星空中乱窜，再也构不成任何有组织的威胁。
“我们……成功了？”指挥中心里，有人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曜死死盯着战术星图。代表敌人的红色光点，像被狂风吹散的沙尘，大片大片地消失、黯淡。代表空间裂缝的区域，变成了一片代表极度危险和混乱的漆黑。
星门号的信号，早已消失。
月汐的信号，也早已消失。
“报告战损……”曜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轨道平台‘守望者’……失去联系，确认被毁。‘磐石’重伤，失去战斗能力。”
“第一舰队……星门号确认战毁。其余战舰损伤超过70%。”
“第二舰队……损失超过60%。”
“突击舰群……近乎全灭。”
“地面部队……正在统计。”
“月汐祭司……生命信号……消失。”
一条条冰冷的报告，像一把把刀子，扎进每个人的心里。
胜利了？
用几乎全军覆没的代价，用月汐和星门号上所有勇士的生命，用兽世联邦最后一点精锐力量，换来了一场惨烈到无法形容的……胜利。
这算是胜利吗？
曜缓缓转过身，背对着那片显示着惨烈战果的星图。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但他没有让任何人看到他的脸。
“命令……”他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血的味道，“所有剩余单位，立刻撤离战场，返回近地轨道或地面基地。启动全面消杀程序，清理战场残留孢子。统计所有幸存者名单……还有……”
他停顿了很久，久到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
“为所有牺牲者……准备葬礼。”
然后，他大步走出了指挥中心。
他需要一个人待着。
去消化这用鲜血和烈火换来的、沉重到无法呼吸的“胜利”。
去面对那个没有了月汐的、更加冰冷而空旷的未来。
而在他身后，那颗名为兽世的蓝色星球，依然在星空中静静旋转。
伤痕累累，血流不止。
但至少……它还活着。
在付出了几乎无法承受的代价之后。
它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