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将双腿挪到床边,穿上鞋子,然后站起身。
整个过程,他都刻意放慢了动作。
直到他双脚完全踩在地上,直起身子。
头顶的那盏灯,依旧是暗的。
果然不行。
秦业皱起了眉。
感应器的灵敏度和范围还是太差了。
这个位置,对于走动的人来说是完美的,但对于刚刚起床的人来说,却成了一个盲区。
他站着没动,心里迅速盘算起来。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两个办法。
要么,换一个更贵、感应范围更广的灯。
但这涉及到加钱,而且他今天也没带更高级的货。
要么……用另一个更巧妙,但是也更麻烦的办法。
秦业的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
他最烦的,就是跟客户解释这些复杂的技术原理。
尤其是眼前这个客户,脑回路还有点异于常人。
天知道她听完自己的解释,又会脑补出什么惊天动地的阴谋来。
该怎么说才能让她明白呢?
“首先,这个灯的原理是红外线热感应,它能感知到的是一个移动的热源……”
“但是它的感知区域是有限的,所以当你……”
秦业坐在床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床沿,一个人在那儿组织语言,预演着即将到来的艰难沟通。
他嘀咕完,对着镜头摊了摊手,一脸“我尽力了,剩下的看天意”的表情。
“兄弟们,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专业电工,在线翻车,还是技术秀翻全场,就看这一波了。”
秦业说着,关掉了房间的主灯。
光线瞬间黯淡下来。
他又走到窗边,“唰”地一声,将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整个卧室,顷刻间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活跃起来。
“我超,主播玩真的啊?这是要干嘛?”
“测试感应灯啊,这都看不懂?必须是全黑环境才有效果。”
“有道理,不过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感觉要翻车,这灯挂得比我头顶的吊灯还高,能感应到个鬼啊!”
秦业没有理会弹幕,他摸黑走回床边,凭着记忆,一屁股坐了下去。
然后,他学着一个人睡觉刚醒的样子,缓缓躺平。
安静。
小夜灯毫无动静。
他又猛地坐起身,双脚落地,模拟半夜起床上厕所的动作。
依旧安静。
那个高高在上的小夜灯,跟死了一样,连个光星儿都没闪。
“我就知道……”
秦业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
他不死心,站起身,在床边来回踱步,甚至夸张地挥舞着手臂。
然而,头顶那片区域,稳如泰山,毫无反应。
直播间里已经笑疯了。
“哈哈哈哈哈哈,翻车了翻车了!大型翻车现场!”
“主播别跳了,再跳楼下邻居要上来敲门了!”
“我愿称之为:年度最尴尬安装。”
“退钱!退钱!这装了个寂寞啊!”
“心疼主播三秒钟,然后让我再笑一会儿。”
秦业彻底没脾气了,他摸黑走回床边,一屁股坐下,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生无可恋的气息。
他对着手机摄像头的方向,有气无力地吐槽:
“兄弟们,寄了。”
“彻底寄了。”
“这波啊,这波是我的锅,我错误地估计了这玩意的感应范围,也高估了自己力挽狂澜的能力。”
“专业性?不存在的,现在就是个小丑。”
他话音刚落。
“砰!”
一声巨响。
卧室的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不对,不是踹,是带着极大的力道猛地推开。
门板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撞击。
走廊的光线瞬间涌了进来,在黑暗的房间里撕开一道刺目的口子。
一个身影,背着光,像一尊愤怒的女神,牢牢地堵在门口。
是章若俞。
直播间的弹幕,在静止了一瞬后,以一种井喷式的速度爆发了。
“卧槽!!!”
“正主来了!!”
“主播被抓现行了!哈哈哈哈哈哈!”
“完了完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关灯、拉窗帘、上客户的床……要素察觉,主播危!”
“兄弟们,别笑了,赶紧给主播众筹请个律师吧!”
“今日直播主题:从入门到入狱。”
“大家先别慌,听我分析,只要主播现在立刻跪下,也许还能留个全尸。”
“为榜一大哥祈福!”
章若俞就站在门口,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床边那个模糊的人影。
秦业。
他正坐在自己的床上!
怒火与恐惧,瞬间冲上了她的头顶。
她刚才在客厅,隐约听到卧室里传来一些动静,但以为是正常的安装噪音,就没在意。
可后来,声音停了。
房间里变得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心里开始犯嘀咕,走过去一看,卧室的门居然关着。
不仅关着门,连窗帘都拉上了。
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在她的卧室里,关着门,拉着窗帘,在做什么?
她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社会新闻里独居女性被害的可怕情节。
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最终,愤怒战胜了恐惧。
这是她的家!
她凭什么要怕一个来路不明的电工?
她鼓足勇气,猛地推开了房门。
然后,她就看到了让她血液都快凝固的一幕。
秦业,那个电工,正从她的床上缓缓坐起身来。
他想干什么?他刚才在自己的床上干了什么?
章若俞又气又怕,她怕自己激怒了这个男人,他会恼羞成怒对自己下手。
可一想到自己的私密空间被如此侵犯,一股难以遏制的怒气又压倒了所有畏惧。
秦业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搞懵了。
他只是坐在床边跟观众吐槽,怎么房门就炸了?
他抬起头,逆着光,看清了门口那个怒气冲冲的身影。
哦。
是客户。
他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一声“要糟”。
刚才脑子里还闪过一个念头,万一这时候客户进来,那真是百口莫辩。
没想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不过,他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短暂的错愕之后,迅速恢复了镇定。
他甚至还对着门口的章若俞,露出一个自认为很淡然的表情。
“没干什么。”他开口说道。
这三个字一出口,章若俞的火气“噌”地一下就顶到了天灵盖。
没干什么?
你关我房门,拉我窗帘,坐在我的床上,跟我说没干什么?
你把谁当傻子呢?
“你!”章若俞气得浑身发抖,她伸出手指,笔直地指向秦业,声音都带着颤音,“你坐在我的床上干什么!”
秦业看着她那副如临大敌,仿佛下一秒就要报警的模样,心里也升起一股无奈。
他耸了耸肩,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嘴里的话更是火上浇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