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赶到王婶粮油店时,场面比早高峰的地铁还要壮观。
这哪里是买油,简直是在抢险救灾。
“别挤!都有!每人限购两桶!”王婶嗓子都喊劈了,手里那杆老式秤杆挥舞得像根降魔杵。
凌天没急着进去,他在外围那家卖豆腐的摊位旁停下,顺手摸了根黄瓜,“咔嚓”咬了一口。
“刘大爷,疯了?”凌天指了指前面那条长龙,“这年头还有人信油要涨价的谣言?”
卖豆腐的刘大爷正把两大板刚做好的老豆腐往三轮车上搬,头也不抬:“什么涨价,那是积德。昨儿个城东老李家多煮了两碗饭放在窗台上,说是今早出门就捡了只金戒指。这风声一传开,谁家做饭不得想着‘多做一口’?”
大爷直起腰,压低声音,浑浊的眼珠子里透着股神秘劲儿:“说是留给看不见的人吃,吃了保平安。小凌啊,你也别闲着,赶紧去抢两袋米,这‘神仙’胃口大着呢。”
凌天嘴里的黄瓜差点喷出来。
好家伙,这“神仙”不就是自己么?
他看着那些大爷大妈手里提着的、肩上扛的,全是平时舍不得买的精制大米和压榨花生油。
这哪是喂神仙,这是要把神仙撑死再腌入味。
他把剩下的半截黄瓜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的土。
这事儿不能硬拦。
人心里的恐慌和贪欲一旦披上了“信仰”的外衣,那就是洪水猛兽,堵是堵不住的,得疏。
十分钟后,农贸市场管理办公室。
“民间饮食文化振兴项目?”地中海发型的主任推了推眼镜,狐疑地看着桌上那份盖着鲜红大印的“红头文件”。
文件做得极真,那是【万物合成系统】刚才消耗了3点能量值生成的“高仿·民政局批文”,连纸张那种特有的油墨味和微微受潮的手感都完美复刻。
“对,邻里伙食互助会。”凌天一本正经地胡扯,顺手给主任递了根中华,“响应上面号召,搞社区温暖工程。把大家多做的那‘一口饭’集中起来,不管是送给孤寡老人还是流浪猫狗,总比烂在窗台上强,您说是吧?这可是实打实的政绩。”
主任捏着那根烟,眼神在“政绩”两个字上转了两圈,大笔一挥:“准了!场地就用地下室那间空库房。”
出了门,凌天抬头看了看天。
乌云压得很低,空气里全是潮湿的土腥味。
这雨,憋不住了。
入夜,暴雨如期而至。
夜色酒吧的地下室里热气腾腾。
这里已经被凌天改造成了临时的“中央厨房”。
两口直径一米的大铁锅架在改装过的燃气灶上,锅里翻滚着令人咋舌的大杂烩:有点蔫的白菜叶、超市临期的午餐肉罐头、断成两截的挂面……这些都是“互助会”收上来的“百家饭”。
凌天没让那些大妈动手,这活儿凡人干不了。
他雇了两个因为饭店倒闭而失业的胖厨师,这会儿正挥汗如雨地搅动着大勺。
“老板,这玩意儿能吃吗?”胖厨师老张抹了一把脸上的油汗,看着锅里那红红绿绿的一团。
“这叫‘珍珠翡翠白玉汤’。”凌天靠在门边,手里摆弄着那个平板电脑,“火大点,把那股子‘心气儿’熬出来。”
屏幕上,洛璃传来的实时监控画面正闪烁着诡异的蓝光。
雨幕中,数十个光点在老旧小区的街道上穿梭。
那是共享单车,车筐里装着保温餐盒,正沿着某种并不符合交通规则的路线自行移动。
有些车在监控死角突然消失,下一秒就出现在几公里外的另一个路口。
耳机里传来洛璃略带兴奋的声音:“老板,这轨迹绝了。这不是配送路线,这是在画符。这帮大妈的念力加上自行车的物联网算法,硬生生在这个城市的地下管网系统上跑出了一个‘炊烟图腾’。”
画面一角,一辆单车正停在一个从未在名单上的单元楼下。
“我加了三条线。”洛璃的声音有点虚,“查到了三个没儿没女的老头老太太,顺路……就给加上了。”
凌天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干得不错。回头给你加鸡腿。”
他切断了通讯,目光投向窗外的一处监控死角。
那里,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身影正推着轮椅,在大雨里艰难前行。
是苏沐雪。
她手里提着那种印着“互助会”Logo的保温桶,完全没有了平时那股子生人勿进的杀气。
轮椅上的大姐笑得像朵花,手里捧着一碗鸡汤面,正要把唯一的鸡腿往苏沐雪嘴里塞。
苏沐雪愣了一下,那个瞬间,她那个冷硬的职业假笑面具裂开了一条缝。
她没吃,但她帮大姐把被风吹开的雨衣领口拢紧了。
凌天收回目光,看向那两口大锅。
锅盖被顶得咣咣作响,一股奇异的香气弥漫开来。
那不是食物的味道,而是一种让人闻了就觉得心里踏实、想回家的暖意。
【系统提示:检测到高浓度“共享生存意志”。】
【防御机制触发:“灾厄缓冲”护盾已展开。】
轰隆!
一声炸雷在头顶响起,紧接着是变压器爆炸的闷响。
整条街的路灯瞬间熄灭,陷入一片漆黑。
唯独这间地下室,灯光只是闪烁了一下,依旧明亮。
那三栋地势最低、原本该被倒灌的雨水淹没的小区,因为提前收到了互助会送去的自热餐包和应急灯,此刻窗户里透出的点点微光,在暴雨中连成了一片安稳的孤岛。
凌晨三点,雨停了。
两个胖厨师累得瘫在椅子上睡着了,呼噜声震天响。
凌天走到灶台前,拿起抹布准备清理残局。
锅底并没有预想中的焦糊,反而沉积着一层薄薄的金色灰烬。
他伸出手指,轻轻触碰。
指尖一热,那灰烬瞬间化作流光,顺着经脉就要往他识海里钻。
脑海中画面纷呈:
刚下夜班的外卖员大口吞咽着面条;
单亲妈妈把肉片挑到孩子碗里;
还有那个坐在窗台上的小女孩,小心翼翼地切下自己生日蛋糕的一角,对着空气说:“给送饭叔叔吃。”
这些琐碎、温暖、带着烟火气的念头,像是一根根金色的丝线,试图将凌天与这座城市彻底捆绑在一起。
【系统警告:检测到“神格雏形”凝结。是否接受“集体馈赠”?】
【注:接受后,神力暴涨,但宿主与本位面绑定度将降至31%,无法轻易脱离。】
凌天盯着那个诱人的“是”字看了三秒。
成神?
受人香火,就得替人消灾。这买卖太累,不划算。
他毫不犹豫地点击了“拒绝”。
金色的流光在指尖消散,重新归于天地。
“还是当个混子自在。”凌天自嘲地笑了笑,随手扯过一张便签纸,在锅边贴上:【下次直接请我吃就行,别烧自己的福报。】
推开地下室的门,一股清冷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门口那辆属于他的共享单车静静地停着。
车筐里,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红薯粥。
粥碗下面压着一张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上面用蜡笔歪歪扭扭地画着一个戴着酒保帽子的火柴人,正咧着大嘴,接过一碗发光的饭。
凌天端起粥,喝了一口。
有点甜,应该是放了红糖。
“啧,糖放多了。”他嘴上嫌弃着,却几口就把粥喝了个底朝天,连碗边都舔了一圈。
他把空碗放回车筐,伸了个懒腰,听着骨节发出的脆响。
这事儿算是平了,但也不能天天这么搞。
那两个胖厨师刚才做梦都在喊“别加面了”,再这么下去,这“互助会”还没倒闭,厨子先累死了。
得找个理由让这“中央厨房”歇歇业。
凌天摸了摸下巴,眼神落在那两个睡得像死猪一样的厨师身上,一个绝妙的借口浮上心头。
“看来,咱们的大厨需要去度个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