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原地,手还按在胸口。那股温热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清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慢慢苏醒。
罗盘贴着皮肤,不再震动,脉冲一下一下,和心跳同步。我闭上眼,耳边又响起那首《茉莉花》,很轻,像是从记忆深处飘出来的。
头顶那缕金色痕迹开始下沉,化成细丝缠住我的手臂、肩膀、脖子。我没有躲。下一秒,画面涌进来。
一个穿蓝莓味口香糖的地铁安检员蹲在轨道边,用牙齿咬断数据线,把芯片塞进嘴里;
殡仪馆里,整容师把佛珠按进死者眼眶,手指一颤,整间屋子的灯全灭了;
图书馆角落,管理员拿着粉笔在地板上画圈,地面突然凹陷,露出半截刻着年份的怀表……
这些人都没说话,但我认得他们。魏九、沈哑、柯谨……每一个名字都在我心里响了一下。
我不是第一个陈默。
他们也不是第一次牺牲。
林晚秋的声音突然响起来,不是在我耳边,是在整个空间里回荡。
“你们记得痛吗?”
我睁开眼。她站在光柱顶端,整个人是透明的,像由光线拼起来的。脸还是那张脸,但眼神不一样了,平静得像是已经看过结局。
她说:“记得辣条有多辣吗?记得眼泪流进嘴角的时候有多咸吗?记得冬天抱在一起取暖,对方心跳有多快吗?”
光柱剧烈晃动了一下。
那些画面变了。不再是破案,而是生活碎片——
有人在食堂抢最后一个鸡腿,被人拍了后脑勺;
有人蹲在宿舍楼下等女朋友,手里拎着保温饭盒;
有人查完案子坐在天台吹风,嘴里哼着跑调的歌。
全是普通人会做的事。
林晚秋抬起手,指向我:“他教我写第一个字,是‘人’。”
“不是神,不是系统,不是程序。”
“我们是选择继续问下去的人。”
话音落下,所有画面开始旋转,像被卷进漩涡。一道道光带升空,缠绕成柱,直通上方黑暗。我抬头看,数不清有多少条,每一条都代表一个觉醒者,一段被抹除的记忆。
警校徽章在我掌心发烫。低头一看,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名字——沈哑、柯谨、赵培生、老周、魏九……越冒越多,最后连背面都写满了。
这不是名单。
这是墓碑。
也是勋章。
我把它攥紧,金属边缘硌进掌心,有点疼。但这疼让我清醒。
电子表忽然亮了一下。
屏幕一片漆黑,中间浮出一个虚无的洞,像是能把人吸进去。我知道这是系统最后的测试——你敢不敢在没有答案的情况下继续?
我不怕它。
我把罗盘按在表盘上。血顺着指缝流下来,滴在屏幕上。
那一瞬间,字出来了。
“我知道你走了,但我还在。”
电子音响了。冷冰冰的,和最初一样。
“恭喜通过最终测试,现在公布真实任务……”
话没说完,所有人的腕表同时震动。
我的屏幕弹出一行字:
“破解陈默谋杀案,凶手是……”
句子停在这里,再没有下文。
光柱还在上升,名字还在闪。我站在原地,左手握着罗盘,右手贴在腕表上,没动。
林晚秋的身影渐渐淡去,变成光尘散在空中。最后一句话飘下来,很轻:
“记住,我们活过。”
我没抬头看她消失的地方。我知道她没走远。她和其他人一起,变成了这根光柱的一部分。
第七探案组从来不是一个组织。
它是所有不肯闭眼的人,用记忆堆出来的路。
我低头看着那句未完成的任务通报。
凶手是谁?
系统不说。
也不该说。
真正的探案,本来就不该有标准答案。
远处传来一声低鸣,像是钟声,又不像。通道深处的空气开始波动,像有风吹过来,但我的衣服没动。
腕表持续震动,任务提示一直挂着,没法关闭,也没法忽略。
我抬起脚,往前走了一步。
鞋底落在石阶上,发出清脆的响。
第二步还没落下,头顶的光柱突然扭曲了一下。
一道新的名字浮现出来,比其他都亮:
【林晚秋】
它没有消失,而是沉下来,穿过层层光带,停在我面前,悬在半空。
我伸手想碰。
指尖刚触到那团光,背后传来脚步声。
很轻,一步一步,踩在石阶上。
我转身。
一个女人站在我刚才的位置,穿着旗袍,眼睛看不见。她手里没有琴,但我能感觉到她在听。
听我的心跳。
她的嘴唇动了动。
我说不出话。
她开口了,声音像两个人叠在一起:
“你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