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山奥体中心的雨,是从赛前一小时开始下的。起初是细密的雨丝,缠在球员的发梢上,后来越下越急,砸在草皮上溅起密密麻麻的白泡,像有人在场上撒了把碎盐。
平湖队的更衣室里,欢欢把首发名单拍在桌上,纸页被门口灌进来的风掀得哗哗响。“李俊、阮小二、欧鹏、杨志……今天主力歇着,你们上。”
最后一个名字念完,更衣室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雨声。阮小二猛地抬头,围裙上的西瓜汁渍还没洗干净——他早上还在当湖路的西瓜摊和顾客吹牛,以为今天过来参赛又是打酱油的一天。“欢欢教练,我这鞋……”他举着双沾着瓜瓤的旧球鞋,鞋底的纹路早就磨平了。
“穿我的备用鞋。”李俊把一双荧光绿的足球鞋扔过去,鞋面上还沾着码头的淤泥。他早上帮渔民拉网时被鱼线划破了手背,此刻正用创可贴草草粘住,“放心,下雨天,旧鞋抓地更稳。”
看台上的观众撑起五颜六色的伞,像一片移动的花海。当替补球员们小跑着进场时,有人举着望远镜喊:“那不是当湖路卖西瓜的阮二哥吗?他也能上场?”“还有码头的李俊!今天是‘市井好汉’专场啊?”
比赛刚开始,舟山队的球员就被雨水绊了跟头。他们的中场核心想秀脚法,结果在积水处踩了个趔趄,足球直接滚到阮小二脚边。阮小二下意识用脚弓一挡,那动作熟练得像在西瓜摊接递过来的零钱,足球稳稳停在身前,他顺势往边路一带,躲过回防的后卫,突然一脚传中——李俊像条滑溜的鱼,从两名中卫中间钻出来,在水洼里猛地一蹬,身体腾空时用头把球砸进了球门。
“球进了!”解说员的声音穿透雨幕,“李俊这头球太霸道了!在水里起跳还能这么稳,不愧是码头拉网的好手,腰腹力量绝了!”
阮小二冲过去和李俊撞肩,两人的球衣都湿透了,贴在身上像刚从湖里捞出来。“当年在石碣村,你潜水能追鱼,这点雨算啥?”阮小二抹了把脸,水珠顺着下巴滴进草里。
舟山队显然没适应这种“水战”节奏。他们的门将扑救时手一滑,把球漏进了球门;后卫想铲断,结果脚下打滑,直接把球捅给雷横。而平湖队的替补们却越踢越疯:李俊在禁区里连续踩过水洼,变向时带起的水花晃晕了防守队员;阮小二更是把西瓜摊的本事用了出来,面对逼抢时突然一个急停,像把滚动的西瓜稳稳按住,然后脚尖一挑,足球擦着横梁飞进死角。
“这个进球太精彩了!阮小二!”解说员的声音带着惊叹,“刚才那下停球,在雨中照样停的这么稳!这技术,说是卖西瓜练出来的谁信啊?”
看台上的伞阵突然乱了,无数人站起来欢呼,伞柄撞在一起发出噼里啪啦的响。有当湖路的街坊举着“阮二哥加油”的牌子蹦跳,喊得比谁都卖力;乍浦码头的渔民们则举着渔网当应援物,网眼里还兜着几条活蹦乱跳的鲫鱼。
终场哨响时,3:0的比分定格在记分牌上。阮小二抱着足球绕场跑,鞋钉踩过水洼,在草皮上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印子,像极了他在西瓜摊前画的价格表。看台上抛下来的围巾、帽子混着雨点落在他身上,有个小孩扯着嗓子喊:“阮叔叔,明天还去当湖路卖西瓜吗?我要签名!”
这场雨战成了平湖队的又一个“名场面”。阮小二的“西瓜摊停球法”被做成教学视频,播放量破亿;李俊拉网的码头成了打卡点,渔民们趁机卖起“混江龙同款”渔网;连舟山队的教练都在采访里笑:“早知道下雨,就该请他们去海边比赛,说不定能赢。”
而此时的欢欢,正坐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上的欧洲地图发呆。屏幕上弹出的新闻标题格外醒目:“英超球队夏季亚洲行票房惨淡,转而关注中国草根联赛新星”。他摸出手机,拨通了老爸的电话:“爸,跟宋江、柴进两位头领说,机票订好了,明天就出发。”
三天后,法兰克福机场的广播里响起德语播报。欢欢老爸举着个写着“梁山考察团”的纸牌,身边站着西装革履的宋江和柴进——两人硬是让欢欢拉去商场换了行头,柴进的阿玛尼西装里还别着串蜜蜡,宋江则把手机屏保换成了梁山泊全景图。
“这铁鸟飞得是快,”宋江望着窗外掠过的云层,刚在飞机上吐了三回,脸色还有点白,“就是不如咱们当年的船稳当。”
“宋大哥放心,”柴进拍了拍他的背,手里转着支钢笔——这是欢欢特意给的,让他记考察笔记,“咱们先去德国看看,听说多特蒙德的球迷最热情,跟当年梁山的弟兄们似的,嗓门能掀翻屋顶。”
接下来的日子,三人的足迹遍布欧洲。在多特蒙德的威斯特法伦球场,宋江摸着南看台的铁皮座椅,突然感慨:“这气势,比聚义厅还壮观,就是少了点酒气。”柴进则拉着俱乐部经理打听:“你们这梯队建设,跟咱们当年的‘孩儿营’比,哪个更厉害?”
在比利时的安德莱赫特,他们看到青年队的小孩在雨中训练,李俊的身影突然在宋江脑子里闪了一下:“要是让李俊来这儿,怕是能把这些娃娃全比下去。”
到了克罗地亚,三人特意去了萨格勒布迪纳摩俱乐部。柴进看着训练场边的转会公示板,突然眼睛一亮:“这俱乐部市值才三千万欧元?比我当年藏在庄里的金银还少。”宋江立刻掏出计算器:“换算成人民币,加上卖古董的钱和比赛奖金,够买下大半股份了。”
每天晚上,欢欢都会接到老爸的越洋电话。“今天去了斯洛文尼亚的一家俱乐部,”老爸的声音带着电流声,“老板是个球迷,听说咱们有‘混江龙’,非要请吃饭,说他们联赛下雨时总取消比赛,缺个能玩水的前锋。”
“还有塞尔维亚的游击队俱乐部,”宋江接过电话,语气里带着兴奋,“他们的青训总监说,戴宗的速度在欧洲也算顶级,要是能练会德语,肯定能进德甲。”
柴进抢过手机补充:“我看中了个丹麦的俱乐部,中下游水平,球迷不多但场地好,买下后正好给弟兄们当跳板。关键是他们联赛允许非欧盟球员注册,手续简单。”
欢欢对着笔记本飞快记录,纸上画满了各种标记:“克罗地亚——水战友好”“比利时——梯队完善”“丹麦——政策宽松”。窗外的雨已经停了,训练场上,阮小二正在教好汉们怎么在湿滑的地面上停球,笑声混着足球撞击门柱的声音。
“爸,跟宋大哥和柴大官人说,”欢欢对着话筒喊,“重点看丹麦那家,要是价格合适,就先签意向书。告诉他们,等咱们这边比赛结束,我就带几个弟兄过去,让欧洲人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梁山速度’,什么叫‘混江龙’的厉害!”
电话那头传来碰杯的声音,隐约能听见柴进在喊:“再来杯啤酒!为了咱们的欧洲根据地!”欢欢挂了电话,望着墙上的球队合影,照片里的好汉们笑得黝黑,像一群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石头,粗糙,却带着冲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