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王令仪确诊有孕,对于刘备这一支人丁不算兴旺的汉室宗亲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喜讯。
郡守府内一片欢腾,刘备虽顾及身份不便过于外露,但眉宇间的喜色却难以掩饰。为示庆贺,也为与治下士绅官吏同乐,郡守府设下宴席,东莱郡内有头有脸的世家豪强、郡府麾下大小官吏,几乎悉数到场,觥筹交错,气氛热烈。
我们的主角刘芒,经过几天独自“疗伤”,那点因被误解而产生的“委屈”和“心冷”早就烟消云散了。
他本就不是能长久沉浸在负面情绪里的人,装了几天的“忧郁少年”发现根本没人当回事。
刘备懒得理,关张觉得他在闹脾气,吴氏和王令仪虽心疼但更关注新孕,也就自觉没趣,恢复了跳脱的本性。如今嫂嫂有孕,家族添丁在望,乃是极大的喜事,他要是再挎着一张脸,那也太不识趣了。
于是,宴席之上,年已十四、身形开始抽条的刘芒,又成了那个脸皮厚似城墙、活跃气氛的“社牛”。虽然大哥刘备严令他不准饮酒,只许以茶代酒,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热情”。
他端着茶杯,穿梭于各席之间,见人就拱手道贺,脸上堆满了“与有荣焉”的喜悦,仿佛自己马上要当叔叔了,是件多么了不起的大事。
那副自来熟、赶着往上凑的劲儿,让不少深知其“底细”的官员暗自头疼。
他首先瞄上了坐在武将席次上的太史慈。太史慈因刘备赏识,已在郡中担任军职,一身崭新戎装,更显英武。
但看到刘芒凑过来,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警惕,直接将头扭向一边,连个正眼都不给。
刘芒才不管这些,笑嘻嘻地凑过去,举起茶杯:“哎呀!太史大哥!恭喜恭喜啊!不仅我大哥有喜,你也高升了!双喜临门!以后同在郡府为臣,咱们就是同僚了,要多亲近亲近!”
太史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端起酒杯自顾自饮了一口,根本不理他。
刘芒碰了一鼻子灰,也不尴尬,自顾自地“叮”一声用茶杯碰了一下太史慈的酒杯边缘,哈哈一笑:“太史大哥就是矜持!哈哈,我以茶代酒,干了,你随意!”
说完一仰头把茶水喝了,留下太史慈一脸嫌恶加无语地僵在那里。
接着,他又晃悠到户曹官员那一桌。以鲁鸠为首的户曹官吏们,可是被刘芒“囚禁”、“拓印”狠狠得罪过的,一看见他过来,如同见了瘟神,纷纷低头假装夹菜、互相敬酒,或者突然想起有紧急公务要处理,瞬间作鸟兽散,桌上空了一大片。
刘芒看着瞬间冷清下来的席位,挠了挠头,嘀咕道:“跑啥呀?我又不会再把你们关起来……” 然后悻悻地走开。
法曹那边,只有法曹主官文煊曾被刘芒“请”去“做客”过,其余属官并不清楚内情。但文煊远远看见刘芒朝这边张望,立刻脸色一白,赶紧拉着同僚们转身,假装热烈讨论一桩陈年旧案,集体背对着刘芒,避免任何眼神接触。
最后,刘芒只好把目标锁定在自家二哥三哥身上。他挤到关羽和张飞中间,一手搭一个肩膀,笑嘻嘻地说:“二哥!三哥!咱老刘家要添丁了!将来小侄子出生,可得跟你们学一身好本事!”
关羽虽然对刘芒之前的作为很是恼火,但毕竟结拜情深,见他今日在喜庆场合还算安分,脸色稍霁,语重心长地低声道:“四弟,家中添喜,确是好事。你亦渐长,需知稳重,往日那些胡闹行径,切不可再有了。”
刘芒连连点头:“是是是,二哥教训的是!我一定收敛!向二哥学习!”
旁边的张飞已经喝得满面红光,见到刘芒,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喷着酒气,大着舌头说道:“芒……芒弟!嗝……你看你三哥我!如今……统领兵马,深得军心!多……多优秀!你再看看你!嗝……整天没个正形!”
刘芒被他勒得够呛,内心疯狂吐槽:谁给我一把刀!我要跟这个自恋狂拼了!就你张飞还好意思说自己优秀?
他脸上那副龇牙咧嘴、强忍嫌弃的表情,在醉眼朦胧的张飞看来,却成了“羡慕崇拜”的证明。
张飞更加得意,用力拍着刘芒的后背:“芒弟!别……别羡慕哥哥!嗝……只要你跟哥学!学到一丢丢!就那么一丢丢!你就能……就能稍微像点样子了!知道不?!”
刘芒简直听不下去了,感觉自己再待下去会被张飞的“迷之自信”和蒲扇般的大手给“误伤”,赶紧挣脱出来,干笑道:“三哥海量!三哥威武!小弟……小弟再去给各位长辈敬茶!” 说完,逃也似的溜走了。
宴席过后不久,郡守府又接连迎来了两桩喜事——关羽和张飞的婚宴。这事儿刘芒之前压根不知道,直到请柬送到他手上,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二哥三哥不声不响地,连终身大事都定好了。
关羽娶的是曲城赵氏的一名庶女,虽非嫡出,但性情温婉,知书达理。张飞则娶了当地一个小世家郭氏的嫡女,据说性格爽利,与张飞倒是般配。两场婚礼办得热闹而庄重。
张飞的父亲张扈老先生,更是千里迢迢从涿郡老家赶来参加儿子的婚礼。看着昔日莽撞的儿子如今已成家立业,成为一郡大将,老先生乐得合不拢嘴。
席间,不免提及往事,说起了当年在涿郡时,慷慨资助刘备起兵的那两位叔父——刘子敬和刘元起。
刘备闻言,神色黯然,叹息道:“备曾多次派人去洛阳寻找两位叔父,欲报当年恩情,奈何……音讯全无。想来……或许是在黄巾乱中,已遭不测了……”
话语中充满了感激与遗憾。
众人闻之,皆唏嘘不已,纷纷举杯遥祭,气氛一时有些感伤。
好在,不久后,涿郡的另外两位老朋友——大商人张世平和苏双也闻讯赶来祝贺。他们与刘备叙旧之余,也谈起了新的生意合作,诸如战马、铁器、布帛等物资的往来,双方相谈甚欢,冲淡了之前的伤感。
时光荏苒,王令仪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吴氏对这个儿媳关怀备至,几乎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刘芒经过“太史慈事件”后,也确实低调安分了许多,大部分时间都老老实实待在府里读书,偶尔溜达出去,也不敢再搞什么容易引起误会的“大动作”。
实在是被大哥和两位哥哥那种“完全不信任”的态度给搞怕了。
在众人的殷切期盼下,到了中平四年(公元187年)四月,王令仪终于顺利分娩,诞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郡守府上下再次沉浸在一片欢腾之中。
刘芒看着襁褓中红扑扑、皱巴巴的小侄子,心里还挺喜欢,甚至异想天开地想争取一下“命名权”,凑到刘备跟前笑嘻嘻地说:“大哥,你看我给大侄子起个名怎么样?叫刘……刘茫怎么样?跟我一样,名号响亮,好记!”
结果话没说完,就被刘备一个凌厉的眼神和一声蕴含着“你再敢胡说八道试试”的“滚”给轰了出去。
刘备看着怀中幼子,再想想旁边那个让人操碎了心、行事荒唐、屡教不改的弟弟,心中暗叹:绝不能让吾儿像其叔父那般顽劣跳脱,须得从小严加教导,使其明礼知义,恪守规矩。
最终,刘备亲自为长子取名——刘训。取“训”字,有教导、训诫、法则之意,既寄托了父亲希望其能恪守礼法、成为栋梁之才的期望,也未尝不是隐含了对刘芒这个“反面教材”的警示和无奈。
刘芒听到这个名字,偷偷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暗自嘀咕:“还好还好,不是历史上那个名字就行!刘训……听着还挺正经。”
就这样,在接连的喜庆和新生儿的啼哭声中,东莱郡的日子,似乎又暂时恢复了平静。刘芒也继续着他的“低调”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