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楼船破雾而来，船头的青色旗帜猎猎作响。秦风第一个跃上岸，手中长刀如雪，一刀便将两名扑向林悠然的黑衣人劈飞。他身后，二十余名黑鹰卫精锐如虎入羊群，瞬间冲乱了黑衣人的阵型。
苏淮安紧随其后，却没有加入战团，而是快步走向萧景澜和林悠然，神色焦急：“王爷，王妃，你们没事吧？”
“来得正好。”萧景澜点头，目光仍紧盯着铁杖护法，“京城那边如何？”
“周成安余党已肃清九成，几位尚书大人坐镇，朝局暂稳。”秦风一边挥刀御敌，一边快速回答，“陛下醒过一次，传旨让王爷全权处理江南事宜，必要时可调动江南水师。”
调动水师！林悠然心中一震。这意味着皇帝给予了萧景澜极大的信任和权力，也说明朝廷对江南局势的严重性有了清醒认识。
铁杖护法眼见局势逆转，脸色阴沉如铁。他手中铁杖重重一顿，厉声道：“布‘七煞锁魂阵’！”
剩余的二十余名黑衣人迅速变换阵型，七人一组，结成七个诡异的战阵。每个战阵中心都升起一面黑色阵旗，旗上绘着狰狞的恶鬼图案。七面阵旗遥相呼应，顿时黑气弥漫，将整个月牙湾笼罩其中。
林悠然立刻感到一股无形的束缚之力降临，体内的圣莲之力运转滞涩，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秦风带来的黑鹰卫也受到影响，动作明显迟缓。
“这是三眼教的困杀之阵。”苏淮安面色凝重，“以七面阵旗为基，封锁一方天地，阵中之人会被逐渐吸走生机。必须尽快破阵，否则撑不过半个时辰。”
“破阵的关键是什么？”萧景澜问。
“阵眼就是铁杖护法手中的铁杖，但他在阵中实力会增幅三成，极难对付。”苏淮安道，“或者……同时摧毁七面阵旗，阵法则不攻自破。”
同时摧毁七面阵旗，谈何容易？阵旗由七组黑衣人守护，彼此呼应，牵一发而动全身。
萧景澜略一思索，看向林悠然：“悠然，你的青竹令可能感应到阵法的薄弱之处？”
林悠然闭目凝神，额心圣莲印记微微发光。在青竹令的辅助下，她能“看”到阵法中源暗之力的流动轨迹——如同七条黑色的溪流，从阵旗涌向铁杖护法，再从他那里反馈回阵旗，形成一个循环。
而循环的节点，就在铁杖护法身前三尺处。
“那里。”她睁开眼，指向那个位置，“七股力量的交汇点，是阵法最脆弱也最致命的地方。若能一击破之，阵法反噬会重创所有布阵者。”
萧景澜眼中精光一闪：“秦风！”
“在！”
“你带人佯攻左翼三面阵旗，吸引注意。”
“得令！”
“苏公子，”萧景澜转向苏淮安，“劳烦你带人牵制右翼三面阵旗，不求破阵，只求扰乱。”
苏淮安点头：“明白。”
“至于最后一面阵旗和铁杖护法……”萧景澜握住墨狼剑，剑身金狼符文再次亮起，“交给我。”
战斗再次爆发。
秦风率领黑鹰卫扑向左翼，刀光剑影中，三组黑衣人被迫全力防守。苏淮安则带人攻向右翼，他虽不以武力见长，但苏家护卫训练有素，配合精妙，一时间也搅得右翼不得安宁。
铁杖护法冷哼一声，正要调动阵法之力镇压两翼，萧景澜却已如离弦之箭，直扑阵法核心！
墨狼剑上的金狼虚影再现，但这一次更加凝实，狼眸中甚至有了灵动的神采。萧景澜将全身功力灌注剑中，北境萧氏的“炎阳功”催发到极致，剑身上腾起炽烈的金焰。
“狼神·破邪！”
一剑斩向阵法节点！
铁杖护法大惊，急忙挥杖迎击。铁杖与长剑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两股力量激烈对冲，金色与黑色如两条怒龙绞杀在一起。
阵法节点受到冲击，七面阵旗剧烈晃动，维持阵法的黑衣人齐齐吐血。秦风、苏淮安趁机猛攻，左翼第一面阵旗被秦风一刀斩断！
“不好！”铁杖护法心知不妙，正要变招，萧景澜却忽然撤剑，身形如鬼魅般绕到他侧后方——那里，正是最后一面阵旗所在！
原来刚才的全力一击只是佯攻，真正的目标是阵旗！
“你！”铁杖护法反应过来时已晚。萧景澜剑光如虹，金狼虚影咆哮着扑向阵旗。守护阵旗的七名黑衣人拼死阻挡，却被金狼虚影一爪拍飞。
“咔嚓！”
阵旗应声而断。
七煞锁魂阵轰然破碎！反噬之力如潮水般倒卷，所有布阵的黑衣人惨叫倒地，身上冒出丝丝黑烟，修为较弱的当场毙命。铁杖护法也受到重创，喷出一口黑血，铁杖上的黑光黯淡了大半。
“撤……撤退！”他嘶声吼道，转身就要逃向湖面。
“想走？”秦风长刀一横，封住去路。苏淮安也带人围了上来。
铁杖护法眼中闪过疯狂之色，忽然掏出一枚黑色的丹药吞下。丹药入腹，他身上爆发出远超之前的恐怖气息，皮肤下血管凸起，变成诡异的黑色，整个人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一起死吧！”他狂笑着扑向林悠然，显然是要做最后的殊死一搏。
萧景澜正要拦截，林悠然却上前一步，双手结印，青竹令从发间飞出，在她面前化作那根青色竹杖。
这一次，她没有动用圣莲之力，而是将全部心神与青竹令连接，引动杖中蕴藏的、最纯粹的“青木本源”。
“建木有灵，涤荡污秽。”
竹杖轻轻点出，正中铁杖护法眉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绚烂的光影。铁杖护法前冲的身形骤然僵住，眼中疯狂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茫然，然后是极度的恐惧。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紧接着，他身上的黑气如退潮般消散，皮肤恢复常色，整个人软软倒地，再无声息。
那颗强行提升功力的丹药，竟被青竹令的净化之力生生化去，连带着将他体内的源暗根基也一并摧毁。
战斗结束，月牙湾重归寂静。
幸存的十余名黑衣人见护法毙命，再无战意，纷纷跳湖逃窜。秦风带人追杀了几名头目，其余的也懒得再追。
林悠然收回竹杖，感到一阵眩晕。刚才那一击看似轻描淡写，实则耗尽了青竹令积攒数日的生机之力，连带着她的精神力也近乎枯竭。
萧景澜扶住她，让她靠在自己怀中：“怎么样？”
“没事，只是有些脱力。”林悠然摇摇头，看向苏淮安，“苏公子，你怎么会和秦风在一起？又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
苏淮安苦笑道：“说来话长。三日前，我收到家父密信，说漕帮内部生变，总舵主被三眼教控制，正在集结人手，目标直指太湖。我立刻联系了王爷留在江南的暗桩，正好秦统领奉王爷之命南下接应，我们就汇合了。”
他顿了顿，神色凝重：“但我们赶到太湖时，发现水云居已空，只留下撤离的痕迹。我猜到你们可能会来月牙湾，就带人赶来，途中还遭遇了漕帮船队的拦截，耽误了些时间。”
“漕帮总舵主被控制了？”林悠然心下一沉。漕帮掌控江南水路，若彻底倒向三眼教，后果不堪设想。
秦风接口道：“不仅如此。我们抓了几个活口审问，得知三眼教正在暗中集结力量，准备在太湖进行一次大规模的‘祭祀’。具体时间地点不详，但规模极大，至少调动了上千人。”
上千人的祭祀……林悠然想起古籍中关于源暗祭祀的记载：以大量生灵为祭品，可暂时打开归墟之眼的封印，或召唤源暗投影降临。若真让他们成功，整个太湖区域恐怕都会沦为死地。
萧景澜眉头紧锁：“必须阻止他们。秦风，你立刻传令，调集江南水师精锐，封锁太湖主要水道。苏公子，劳烦你动用苏家所有关系，查清祭祀的具体时间和地点。”
两人领命而去。萧景澜扶着林悠然走进竹屋，让她在竹榻上休息。
竹屋内只剩下两人。
萧景澜倒了杯温水递给林悠然，在她身边坐下。沉默片刻，他低声道：“悠然，京城的事……我都知道了。”
林悠然捧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颤。
“那些年，我冷落你、误会你，甚至……伤害你。”他的声音压抑着痛苦，“我总以为，将你推开就是保护你，却不知道那才是对你最大的伤害。直到你离开，直到我以为要永远失去你，我才明白……”
他握住她的手，掌心滚烫：“我错了。大错特错。”
林悠然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冷漠高傲、如今却在她面前低头的男人。心中那些积压的委屈、怨恨、不甘，在这一刻竟奇异地平静下来。
“景澜，”她轻声开口，“你知道我最难过的是什么吗？”
萧景澜摇头，眼中满是愧疚。
“不是你的冷落，也不是那些误会。”林悠然看着他的眼睛，“而是你从未真正信任过我。你总以为把我保护在羽翼下就是对我好，却从不问我想要什么，从不让我与你并肩。”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我是林尚书的女儿，是圣莲宿主，是青竹令的主人，是漠北之子的母亲……我不是需要你时刻保护的弱女子。我想站在你身边，而不是身后。”
萧景澜浑身一震，良久，重重点头：“我明白了。从今往后，无论面对什么，我们都一起承担。”
这是承诺，也是誓言。
林悠然眼中终于有了笑意，虽然很淡，却直达眼底。她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感受着久违的安心：“京城的事，父亲的事……谢谢你。”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萧景澜揽住她的肩，“等江南的事了，我陪你回京看望岳父。还有……”
他看向她的小腹：“我们的孩子，我会看着他出生，陪着他长大。”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平静地谈论未来。没有误会，没有隔阂，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失而复得的珍惜。
然而平静总是短暂。
半个时辰后，秦风匆匆返回，面色异常凝重：“王爷，刚收到北境急报！”
萧景澜接过密信，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林悠然心中一紧：“怎么了？”
“漠北三大部落同时南下，已突破第一道防线。”萧景澜将信递给她，声音低沉，“领军的是金狼部落的新酋长，宣称……要迎回‘漠北之子’。”
漠北之子！林悠然抚上小腹。原来那些部落不仅知道孩子的存在，还要强行将他带回漠北！
“这绝不是巧合。”萧景澜眼中寒光闪烁，“三眼教在江南搞事，漠北就同时发难，分明是想让我分身乏术。看来他们和漠北部落也有勾结。”
秦风点头：“信中说，漠北军中出现了三眼教祭司的身影，那些部落战士的力量也明显异常，像是被源暗之力强化过。”
内外夹击，南北同时告急。萧景澜必须做出抉择：是留在江南对付三眼教，还是立刻返回北境抵御外敌？
林悠然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忽然开口：“你回北境。”
萧景澜猛地看向她。
“江南的事，交给我和苏家。”林悠然语气平静却坚定，“三眼教的祭祀必须阻止，但北境的防线更不能破。一旦漠北长驱直入，战火将燃遍半个国家，到时死伤无数，正合了三眼教浑水摸鱼的心意。”
“可是你……”
“我有青竹令，有圣莲血脉，有苏家支持，还有黑鹰卫协助。”林悠然握住他的手，“景澜，相信我。我能保护好自己和孩子，也能守住江南。”
萧景澜深深地看着她，从她眼中看到了不容置疑的决心。是啊，她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他时刻保护的女子了。她是能与他并肩而立的伴侣。
最终，他重重点头：“好。我带一半黑鹰卫回北境，秦风留下帮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保重自己和孩子是第一位的。若事不可为，就立刻撤离，等我回来。”
“我知道。”林悠然微笑，“你也一样。北境烽火，刀剑无眼，你要平安。”
两人相视，无需再多言语。
当日傍晚，萧景澜带着十名黑鹰卫精锐，乘快船离开月牙湾，星夜兼程北上。林悠然站在岸边，目送船影消失在暮色中，直到再也看不见。
苏淮安走到她身边，轻声道：“王妃，我们也该动身了。祭祀的地点已经有些眉目——可能在太湖西南的‘沉剑渊’附近。”
沉剑渊……林悠然想起影九小队带回的消息。那里有第二枚青竹令的线索，也有三眼教活动的痕迹。
“传令所有人，一个时辰后出发。”她转身，眼中已无半分彷徨，“我们去沉剑渊。”
而此刻，太湖深处，那座被称为“归墟之眼”的湖底深渊，黑色的涟漪越发频繁。深渊边缘，几个三眼教长老正围着一座古老的祭坛，坛上摆放着三枚碧玉竹簪——除了林悠然那枚，竟还有两枚已在他们手中。
为首的大长老抬头望天，喃喃自语：“月圆之夜将至……七令已得其三，圣莲宿主也已觉醒……教主，您等待了三百年的时刻，就要来临了。”
祭坛中央，一道漆黑的空间裂缝缓缓张开，仿佛通往无底深渊。裂缝中，传来一声满足的叹息，如同沉睡了太久的存在，终于即将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