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晨光里的脚印
跟着她往回走时，裤脚沾着的草籽时不时掉落，像撒下一串细碎的星星。她走得不快，书包带子在背后晃悠，发尾沾着的槐花瓣随着脚步轻轻颤动。
“张婶的红糖馒头是不是会甜到粘牙呀？”你故意加快两步跟她并肩，看她被阳光晒得发亮的侧脸。
她转头时，发梢又扫过你的耳朵，带着点痒意：“嗯，她总说红糖要多放才够暖，像她孙女满月时熬的甜酒，能从腊月暖到开春。”
说话间已经走到巷口，张婶家的烟囱正冒着白汽，馒头的香味混着煤炉的烟火气飘过来。她忽然停下，指着地上的影子笑：“你看，现在咱们的影子挨在一起了。”
你低头，果然见两个影子肩并肩贴得紧紧的，像是被晨露粘住了似的。这时门“吱呀”开了，张婶探出头挥着手：“丫头们回来啦？馒头刚出锅，就等你们了——”
她拉着你的手腕往屋里跑，风掀起她的衣角，刚才沾在发尾的槐花瓣飞起来，落在你们交握的手背上——原来甜不止在馒头里，还藏在被她攥得暖暖的掌心，藏在影子分不开的晨光里。
藏在张婶掀开蒸笼时腾起的白雾里，藏在她递来的热馒头烫红的指尖上，藏在两个脑袋凑在一块儿啃馒头时，不经意蹭到的发丝间。
张婶掀开蒸笼的瞬间，白雾“噗”地涌出来，裹着麦香扑在人脸上，你下意识偏头，鼻尖差点撞上她凑过来的脸。她手里还捏着半个馒头，嘴角沾着点面粉，眼睛亮晶晶的：“你看这暄软劲儿，比上次那笼发得还好。”
你刚要说话，她忽然“呀”了一声，指尖被热馒头烫得缩了缩，却还是把手里的馒头往你嘴边递：“快尝尝，凉了就不松软了。”你咬下去时，牙齿碰到她的指尖，温热的触感混着面香漫开来。
两个脑袋越凑越近，她鬓角的碎发扫过你的脸颊，带着点洗发水的清香。你伸手替她擦掉嘴角的面粉，指尖刚碰到她皮肤，她就像被烫到似的往后躲，馒头屑簌簌落在衣襟上，脸颊红得比蒸笼里的热气还显眼。
张婶在旁边笑得眯起眼，往灶膛里添了块柴：“看你们俩，跟小时候抢糖吃似的。”火光映在她眼角的皱纹里，暖得像刚出锅的馒头芯子。
你咬着馒头含糊不清地笑，指尖还沾着她脸上蹭到的面粉，忽然觉得这热气腾腾的蒸笼，比刚才野外的紧张更让人心里踏实。她被你笑得更不好意思，把剩下的半个馒头往你手里塞：“都给你都给你，我不爱吃甜的。”
话音刚落，张婶从灶膛里抽出根燃得正旺的柴火，往旁边的炭盆里一放，火星子“噼啪”跳起来。“不爱吃？”张婶挑眉，从橱柜里摸出个糖罐，挖了两大勺红糖往她手里塞，“蘸着吃就不噎了，小时候你妈总这么喂你，忘啦？”
她手忙脚乱地接过来，红糖末撒了点在衣襟上，像落了层碎金。你凑过去帮她拍，指尖碰到她发烫的手背，她猛地缩回手，却把糖罐往你这边推：“你也蘸点，甜丝丝的好吃。”
馒头的麦香混着红糖的甜，在舌尖漫开来时，炭盆里的火正好“啪”地爆了个火星，映得她泛红的耳垂亮闪闪的。张婶在灶台边哼起了老歌，调子慢悠悠的，倒比刚才野外的风声更让人觉得安稳——原来最暖的不是打赢一场架，是有人把热馒头递到你嘴边时，眼里藏不住的慌张和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