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湖归来的马车甫一在靖王府门前停稳,露柚凝便立刻进入了严谨的医者状态。
她不容分说地指挥着福安和侍卫,小心翼翼地将“体虚畏寒”的靖王殿下送回墨渊斋,那架势,比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还要慎重。
时清屿本想借口政务推脱,却被她一句“病中劳神最伤元气,王爷莫非想前功尽弃?”给堵了回来,只得黑着脸被她“押送”回房。
真是自作自受!
他心中懊恼,却又有几分隐秘的、贪恋她这份专注的复杂情绪。
回到墨渊斋,露柚凝便雷厉风行地忙碌起来。
先是仔细地为他复诊脉象,指尖微凉的温度落在他的手腕上,竟让他生出几分异样的熨帖。
随即,她又开出了一张详细的药膳方子,叮嘱厨房即刻准备,接着又取来银针,要为他施针巩固。
时清屿看着她为自己忙前忙后,眉心微蹙,眼神专注,一缕碎发垂落在颊边也浑然不觉的样子,心中的郁闷竟奇异地消散了大半。
他靠在软枕上,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的身影,觉得此刻的静谧与……温馨,似乎也不错。
哪怕这温馨,是建立在他“装病”的基础上。
福安在一旁看着自家王爷那逐渐柔和下来的眼神,心中窃喜,觉得这“病”生得值!
他瞅准露柚凝施针完毕,正在收拾药箱的间隙,连忙凑上前,状似无意地感叹道:“王妃娘娘真是辛苦了!王爷这身子骨,往日里都是硬扛着,也就是娘娘您的话,王爷才肯听几分。
老奴瞧着,王爷今日气色都好多了,果然还是得有娘娘在身边精心照料才行啊!”
他这话,既捧了露柚凝,又暗示了时清屿对她的“特殊”,可谓是煞费苦心。
露柚凝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眸看向时清屿,认真地点了点头:“王爷肯配合治疗,确是康复的关键。医者父母心,这是臣妾分内之事。”
她完全将福安的话理解为了病患对医生的配合,语气坦然,眼神清澈。
时清屿刚刚升起的那点旖旎心思,瞬间被她这“分内之事”砸得粉碎。
他嘴角微抽,没好气地瞪了福安一眼,示意他别再帮倒忙。
福安接收到信号,缩了缩脖子,内心哀叹:王妃娘娘这心,是七窍通了六窍——还是一窍不通啊!
与此同时,西域驿馆内,库尔班王子正与阿依莎进行着一场不甚愉快的谈话。
“王兄,你为何还要对那露柚凝如此客气?她分明与靖王……”阿依莎不满地抱怨。
库尔班打断她,神色严肃:“阿依莎,收起你的小性子。我们此行,不是为了让你争风吃醋的。露柚凝医术高超,在大靖皇帝和皇后面前极有分量,与她交好,对我们西域有百利而无一害。祖母的病,或许真要靠她。至于靖王……”
他顿了顿,“此人深不可测,绝非你能轻易掌控,莫要因小失大。”
阿依莎不服气地撇撇嘴:“我不管!我看上的,就一定要得到!既然王兄你要走露柚凝的路子,那我就走太后的路子!听闻大靖太后近日礼佛,我明日便去皇家寺院,送上我西域高僧开光的佛宝!”
库尔班知道劝不住这个被宠坏的妹妹,只能无奈警告:“你行事需有分寸,莫要惹出祸端!”
“知道了!”阿依莎敷衍地应了一声,心中已开始盘算明日如何巧遇太后,并借此机会打探时清屿的喜好,甚至……给露柚凝上点眼药。
而就在西域兄妹各怀心思之时,皇宫内的时衡,也收到了关于瑞王时清渊的最新密报。
“陛下,瑞王虽闭门思过,但其门下官员及一些江湖人士活动频繁,似乎在暗中调查靖王妃的过往,尤其是……其婚前落水一事。”影卫低声禀报。
时衡眼神一凛。
时清渊,你果然贼心不死!竟想从露柚凝身上寻找突破口?
他深知露柚凝如今是救治皇后的关键,更是平衡朝局、牵制瑞王的重要人物,绝不容有失。
“加派人手,暗中保护靖王妃,同时给朕盯紧瑞王府的一举一动!若有异动,即刻来报!”时衡冷声下令,帝王的威压弥漫开来,“另外,传朕密旨给露擎宇,让他暗中留意军中与瑞王有牵连的将领。”
他必须确保,在皇后平安生产前,朝堂内外不能再起大的波澜。
而露柚凝,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已然成为了风暴眼中,一个至关重要的棋子。
靖王府墨渊斋内,露柚凝终于结束了诊治,仔细叮嘱了服药的时辰和注意事项后,方才告辞离开。
时清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他挥手屏退了福安,独自坐在窗边。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露柚凝……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脑海中浮现出她清冷的容颜、专注的神情、以及那气死人不偿命的医理。
困惑依旧存在,他仍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这个木头如此在意。
但有一点,他却异常清晰和坚定——
无论她是懵懂不知,还是心有他属,既然入了我靖王府,便是本王的人。旁人……休想觊觎!
一股强烈的占有欲和保护欲,如同藤蔓,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
库尔班、顾辞,或是其他可能出现的任何人,他都不会给他们机会。
这一刻,大靖靖王时清屿,在情路上,或许依旧前路漫漫,但那目标,却已前所未有地明确起来。
而他不知道的是,一场针对他心中所念之人的暗流,正悄然向他不愿放手的女子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