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尸王一战后,任家镇平静了半个月。
九叔在义庄调养,修为虽然跌落到金丹中期,但根基未损,丐老说好好调养一年半载就能恢复。秋生文才每日练功,进步神速。四目道长带着家乐回自己道场去了,临走前说有事随时叫他。
丐老也走了,说要去云游,找几味药材帮九叔固本培元。
只有约翰逊博士留了下来,在镇上租了个小院,整天捣鼓他的机器。他说要研究“东方神秘学与西方科学的结合”,九叔虽然对他仍有戒心,但看他这些天老实帮忙处理僵尸残骸,也就随他去了。
这天上午,秋生从镇上回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师父,省城来的信,是腾腾镇的镇长写的。”
“腾腾镇?”九叔接过信拆开,看了几行,眉头就皱了起来。
信上说,腾腾镇最近出了怪事。半个月前开始,镇上陆续有人失踪,都是在夜里不见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镇长请了几个道士去看,都说镇子阴气太重,可能有僵尸作祟,但不敢深入调查。听说任家镇的林九道长道法高深,特来求助。
“腾腾镇……”九叔沉吟,“离这儿一百多里,是个老镇子,听说民国初年闹过瘟疫,死了不少人。”
“师父,咱们去吗?”秋生问。
九叔没直接回答,而是问:“送信的人呢?”
“在客栈等着呢,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乡,叫陈老六,说是腾腾镇的更夫。”
“请他过来。”
陈老六很快被请到义庄。他是个干瘦老头,背有点驼,眼睛浑浊,但说话还算清楚。
“林道长,您可要救救我们腾腾镇啊!”一见面,陈老六就跪下了。
九叔扶起他:“老人家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陈老六抹了把眼泪,开始讲述。
原来,腾腾镇三个月前还好好的。但从上个月开始,每到夜里,镇子就静得可怕——不是普通的安静,是死寂,连狗都不叫。接着就有人失踪,先是镇西的王寡妇,夜里起来小解,就再没回来。接着是打铁的李铁匠,酒馆的伙计,私塾的先生……
“现在镇上人心惶惶,天一黑就关门闭户,谁也不敢出门。”陈老六声音发颤,“可就是这样,还是有人失踪。前天晚上,镇长的侄子也不见了,就在自己家里,门窗都关得好好的,人就这么没了!”
九叔眉头紧锁:“镇上请的道士怎么说?”
“请了三个。”陈老六摇头,“第一个说是有恶鬼,做了场法事,没用。第二个说是风水问题,让改格局,还没改完,他自己就跑了。第三个倒是有点本事,说是僵尸作祟,但他不敢进镇子深处,只在镇口转了转就跑了,说里面的东西他惹不起。”
“僵尸……”九叔看向秋生,“你怎么看?”
秋生想了想:“师父,会不会又是赶尸门的余孽?”
“有可能。”九叔点头,“腾腾镇离湘西不远,赶尸门在湘西经营多年,有据点也不奇怪。”
他看向陈老六:“老人家,你先回去,告诉镇长,我明天就到。”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陈老六千恩万谢地走了。
文才等陈老六走远了,才小声问:“师父,您真要去啊?您伤还没好呢……”
“伤没好也得去。”九叔起身,“腾腾镇两百多户人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遭殃。秋生文才,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出发。”
“是!”
·
第二天一早,师徒三人出发。
九叔虽然修为倒退,但经验还在,身上带足了符箓法器。秋生背着个大包袱,里面是糯米、黑狗血、墨斗线等物。文才则挎着个药箱,装了些伤药和解毒丹。
一百多里路,三人脚程快,傍晚时分就到了腾腾镇。
镇子果然古怪。
现在才酉时(下午五点),太阳还没下山,但镇上已经看不到人了。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上空荡荡的,只有几只乌鸦在枯树上啼叫。整个镇子笼罩在一层淡淡的灰雾里,连空气都带着股霉味。
“好重的阴气……”秋生皱眉。
九叔开启望气术,只见镇子上空盘旋着浓郁的黑气,尤其在镇子中央,黑气几乎凝成实质。
“那里是镇中心?”他问前来迎接的镇长。
镇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者,姓赵,穿着绸缎长衫,但脸色憔悴,眼窝深陷。他连连点头:“是是是,那里是镇上的祠堂,供奉着先祖牌位。不过……自从出事后,就没人敢去了。”
“带我们去看看。”
“现在?”赵镇长脸色一变,“天快黑了,要不……明天再去?”
“就现在。”九叔语气不容置疑。
赵镇长没办法,只好带路。
祠堂在镇子正中央,是个三进的大院子,青砖黑瓦,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此刻,院墙爬满了枯藤,大门上的朱漆剥落大半,门环锈迹斑斑。
更诡异的是,祠堂门口,摆着七口棺材!
棺材是新的,漆成黑色,整齐地摆成一排。每口棺材上都贴着一张黄符,符上的朱砂已经褪色。
“这些棺材……”九叔问。
“是……是那些失踪的人。”赵镇长声音发颤,“人不见了,我们找不到尸体,就只好做了衣冠冢,放在这里,等找到尸体再下葬。”
九叔走到一口棺材前,伸手摸了摸棺盖。
冰凉刺骨。
他掀开棺盖,里面果然没有尸体,只有一套衣服,摆成人形。衣服是普通的粗布衣裳,但领口处……有一圈暗红色的污渍。
九叔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
血腥味。
虽然很淡,但他不会认错。
“这些人失踪前,有没有什么共同点?”他问。
赵镇长想了想:“有……他们都在失踪前三天内,来过祠堂。有的来上香,有的来打扫,有的……就是路过。”
九叔心中了然。
他让赵镇长先回去,自己带着秋生文才进了祠堂。
祠堂里很暗,只有几盏长明灯还亮着,灯火如豆,勉强能看清里面的布置。正中是供桌,上面摆着几十个牌位。供桌前的地面上,有一个圆形的图案——像是用血画的,已经干涸发黑。
“师父,这是什么阵?”秋生问。
“养尸阵。”九叔沉声道,“而且是最阴毒的‘七星聚阴阵’。以祠堂为阵眼,吸收全镇的阴气,滋养阵中的僵尸。”
他走到供桌前,仔细观察那些牌位。牌位都很普通,但最中间那个……不对劲。
那牌位上写的名字是“陈公明远之位”,但木质特别,是阴沉木——这种木头专用来养尸。而且牌位底部,有一个小小的黑色印记。
九叔认出来了。
那是赶尸门的标记!
“果然是他们。”他冷笑,“三个月前湘西一战,赶尸门损失惨重,余孽逃到这里,用整个镇子做养尸场。”
“那现在怎么办?”文才问。
“破阵。”九叔从怀中掏出七枚铜钱,咬破指尖在每枚铜钱上画了道血符,“秋生,你把这七枚铜钱,按北斗七星的方位,埋在祠堂周围,要深埋三寸。文才,你去准备黑狗血,等秋生埋好铜钱,就绕着祠堂洒一圈。”
“是!”
两人分头行动。
九叔则走到那个阴沉木牌位前,伸手去拿。
就在他手指碰到牌位的瞬间——
“轰!”
供桌炸开,木屑纷飞!从供桌下面,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抓住九叔的脚踝!
“师父!”秋生惊呼。
九叔临危不乱,镇邪剑出鞘,一剑斩向那只手。手被斩断,但断手依然死死抓着他的脚踝。更可怕的是,供桌下的地面裂开,七八具僵尸从里面爬了出来!
这些僵尸和普通的不同,它们眼睛是血红色的,皮肤泛着青黑色,指甲漆黑如墨——这是用邪术催化的“血僵”,实力堪比黑僵!
“布阵!”九叔喝道。
秋生连忙将剩下的铜钱埋完,文才也洒完了黑狗血。七枚铜钱亮起金光,化作北斗七星的光柱,将祠堂笼罩。黑狗血在地上形成一道屏障,阻挡僵尸。
但血僵不怕黑狗血,它们冲破屏障,扑向九叔。
九叔以一敌八,剑光如虹。但他修为倒退,每一剑都消耗巨大,渐渐落入下风。一具血僵从背后扑来,利爪抓向他的后心。
“师父小心!”秋生冲过来,桃木剑刺向那血僵。
“铛!”
桃木剑刺在血僵胸口,只刺进去一寸就卡住了。血僵反手一爪,秋生连忙后退,胸前衣服被划破,鲜血直流。
“师兄!”文才吓得大叫。
就在危急关头,祠堂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雷来!”
一道紫色雷霆从天而降,劈在祠堂屋顶,将屋顶炸开一个大洞。月光照进来,正好照在那些血僵身上。
血僵被月光一照,动作顿时迟缓。
一个穿着杏黄道袍的中年道士从门外走进来,手持桃木剑,剑身上电光闪烁。他身后跟着个年轻道士,正是四目道长和家乐!
“师兄,我们没来晚吧?”四目道长笑道。
九叔松了口气:“来得正好!”
四目道长也不废话,桃木剑一挥:“家乐,布天罗地网!”
“是!”家乐从背后取下个大包袱,里面是一张特制的墨斗网——网线用黑狗血和朱砂泡过,专克僵尸。
他将网撒出,墨斗网在空中展开,罩向那八具血僵。血僵被网住,发出凄厉惨叫,身上冒起白烟。
九叔趁机出手,镇邪剑连斩,将八具血僵全部斩杀。
战斗结束。
九叔喘着粗气,看向四目道长:“师弟,你怎么来了?”
“我回去的路上,听说腾腾镇闹僵尸,就知道你肯定会来。”四目道长推了推眼镜,“你这伤还没好,一个人来多危险?还好我赶上了。”
“多谢师弟。”
“自家师兄弟,客气什么。”四目道长走到供桌前,看着那个阴沉木牌位,“赶尸门的‘养尸牌位’,看来这里的余孽不少。”
他拿起牌位,用力一掰。
牌位断裂,里面掉出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一行字:
“腾腾镇养尸地,七七四十九日可成尸王。若见字时尸王未成,速去镇西古墓,那里有更大的惊喜。——白无痕”
白无痕?
九叔和四目道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白无痕,赶尸门三大长老之一,三个月前湘西一战,此人重伤逃走,不知所踪。没想到,竟然躲在这里!
“镇西古墓……”九叔沉吟,“师弟,你知道在哪吗?”
“知道。”四目道长点头,“我来的时候打听过,镇西五里有个明朝古墓,据说埋着个王爷,但早就被盗空了。”
“白无痕说那里有‘更大的惊喜’……”九叔看向祠堂深处,“恐怕……这里只是幌子,真正的养尸地,在古墓。”
话音未落,祠堂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锣声。
接着是赵镇长惊恐的喊叫:
“道长!不好了!镇子……镇子被僵尸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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