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跟刀子似的，刮得四合院的窗纸“呜呜”响。何雨柱蹲在厨房的灶台前，正用火钳拨着炉膛里的煤球，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他脸上红扑扑的。锅里炖着的骨头汤咕嘟冒泡，香气漫了满院，勾得何雨华在门口直转悠，鼻尖冻得通红也不肯走。
“哥，我姐又在屋里看书呢。”何雨华吸溜着鼻子，手里攥着半块冻硬的窝头，“午饭都没吃。”
何雨柱往灶里添了块新煤，“嗯”了一声。这阵子何雨水像是着了魔，放学就把自己关在屋里，抱着本泛黄的医书啃，有时夜里还在灯下写画，铅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比窗外的风声还清晰。
“那本书哪来的？”他舀了勺骨头汤，撇去上面的油花，汤清得能看见锅底的骨头。
“前儿收废品的王大爷给的，”何雨华凑到锅边，眼睛直勾勾盯着汤里的肉，“说是从旧书堆里翻出来的，缺了后半本，我姐当宝贝似的。”
何雨柱端着汤往屋里走，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争执声。何雨水的声音又急又快：“妈，这草药得阴干，不能放太阳底下晒！晒了就没药性了！”
王秀兰的声音带着点无奈：“我不就是怕它发霉吗？你这孩子，捡些野草回来当宝贝，万一让人看见……”
“这不是野草！是蒲公英！能消炎的！”何雨水的声音陡然拔高，“书上说的！”
何雨柱推门进去时，正看见何雨水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摊在簸箕里的干草往墙角挪，那些草梗上还沾着泥土，绒毛球散了一地，像撒了把碎雪。她手里的医书摊在炕桌上，书页上用红铅笔圈着些字，旁边还画着潦草的草药图，歪歪扭扭的，却看得出来很用心。
“吃饭了。”何雨柱把汤碗往桌上放，目光在医书上扫了眼，封面上写着《民间草药方》，纸页都脆了，边角卷得像波浪。
何雨水没动，指着书上的图跟王秀兰说：“你看，这蒲公英的根能治牙疼，叶子泡水能退烧，咱院里三大爷总牙疼，我采点给他试试……”
“可不敢瞎试！”王秀兰赶紧摆手，“真要吃出毛病来，咱家可赔不起！”
何雨柱往妹妹碗里夹了块肉：“先吃饭，药草的事慢慢说。”他知道雨水的性子，看着文静，认准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前阵子她看见聋老太太的脚冻裂了，偷偷用猪油和蜂蜜调了药膏送去，老太太抹了几天，裂口子还真好了，这事在院里传了好一阵，都说何家丫头心细。
夜里，何雨柱往归燕居去，刚推开那扇竹门就愣住了。药田边多了个新搭的竹架，上面挂着串串草药，有带刺的苍耳，有开着小白花的马齿苋，还有几束根茎粗壮的柴胡，都是常见的草药，却晒得干干净净，捆得整整齐齐。
“这丫头。”他笑着摇头，走到药田深处，那里种着片薄荷，叶子绿得发亮，掐一片揉碎了，清凉的气息直往鼻子里钻。他想起雨水说蒲公英能消炎，又在角落里翻出个小陶罐，里面装着晒干的金银花，是前阵子空间里自己冒出来的，据说清热解毒最管用。
第二天一早，何雨柱揣着个布包往院里走，刚进中院就听见吵嚷声。三大爷捂着腮帮子蹲在地上，疼得直哼哼，阎解成在旁边急得转圈：“爸，要不咱去医院吧？”
“去啥医院？”三大爷疼得说话漏风，“就这点牙疼，挂号费够买二斤棒子面了！”
“三大爷，我给您看看？”何雨水不知啥时候站在旁边，手里攥着个小布包，脸有点红，“我书上说，牙疼可能是上火，蒲公英根煮水喝……”
“你个小丫头片子懂啥！”三大爷瞪了她一眼，可疼得实在受不住，又没底气地加了句，“那玩意儿……真管用？”
何雨柱在旁边接口：“让雨水试试呗，反正也没啥坏处。她前阵子给聋老太太治冻脚，不是挺管用？”
三大爷犹豫了半天，总算点了头。何雨水眼睛一亮，拉着阎解成往院外跑：“解成哥，帮我找几块干净的石头，我要砸蒲公英根！”
何雨柱趁机把布包里的金银花往三大爷家的水缸里撒了点，这东西无色无味，混在水里喝，正好能帮着败火。等他回到家，何雨水已经捧着碗黑乎乎的水进来了，三大爷捏着鼻子往下灌，刚咽两口就龇牙咧嘴：“这玩意儿比黄连还苦！”
“苦才管用。”何雨水盯着他，“您忍忍，过会儿就不疼了。”
还真让她说着了。不到半个时辰，三大爷就不哼哼了，虽然还捂着腮帮子，却能正常说话了：“邪门了……还真不疼了？”他看着何雨水的眼神，多了点佩服。
这事像长了翅膀，没半天就传遍了四合院。二大爷的孙子磕破了膝盖，哭着来找何雨水；张婶的手腕被冻得红肿发痒，也揣着两个鸡蛋来请教；连平时最不爱搭理人的娄晓娥，都拿着瓶碘酒来问：“雨水，这药能往伤口上涂不？”
何雨水忙得脚不沾地，书包都顾不上放，放学就蹲在院里给人看伤。她把医书里的法子记在小本子上，谁的伤该用啥草药，谁的病得忌口，都写得明明白白，遇上不确定的，就红着脸说：“我再查查书。”
何雨柱看在眼里，心里又疼又喜。他偷偷往雨水的布包里塞东西：消炎的磺胺粉，包扎用的纱布，还有瓶紫药水，都是他托父亲从食品厂的医务室弄来的。这些东西金贵，平时很难弄到，雨水每次用都省着，纱布剪得方方正正，紫药水蘸得少少的，生怕浪费。
有回秦淮茹的儿子棒梗在外面疯跑，被石头绊倒，膝盖磕出个大口子，血顺着裤腿往下淌。秦淮茹抱着儿子直掉眼泪，何雨水却异常镇定，先用干净的布把伤口擦干净，撒上磺胺粉，再用纱布仔细包好，动作比院里的赤脚医生还麻利。
“过两天就好了，别让他沾水。”她叮嘱秦淮茹，小脸上沾了点血，却一点不慌，“要是红肿了，就用蒲公英叶子煮水，用布蘸着敷。”
秦淮茹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眼圈红了：“雨水这孩子，将来准有大出息。”
何雨柱躲在门后听见这话，心里暖烘烘的。他往归燕居跑了趟，把药田的草药都整理了一遍，挑出止血的仙鹤草、治咳嗽的枇杷叶、消炎的马齿苋，分门别类捆好，藏在雨水的床底下。他知道妹妹好强，不肯白要东西，只说是“厂里处理的过期药，扔了可惜”。
何雨水果然没怀疑，把这些草药当宝贝，晒得干干的收在木箱里，用的时候还仔细记着账：“二大爷家孙子用了半把马齿苋，欠一个鸡蛋”“张婶用了纱布两块，还了一把菠菜”……本子上的字迹越来越工整，像她包扎的伤口一样，透着股认真劲儿。
腊月二十三那天，下了场大雪。何雨柱从厂里回来，看见何雨水在院里给聋老太太针灸。老太太的腿受了风寒，疼得走不了路，雨水手里捏着几根银针，照着医书上的图，小心翼翼地往穴位上扎，额头上渗着细汗，鼻尖冻得通红也没顾上擦。
“行吗？”何雨柱凑过去，看着银针在老太太腿上轻轻颤动。
“书上说这样能通气血。”何雨水的声音有点抖，却没停手，“老太太说，扎完舒服多了。”
聋老太太虽然听不见，却看懂了他的眼神，咧嘴笑了，用手比划着，意思是雨水比医院的大夫还好。
雪越下越大，落在何雨水的发梢上，瞬间就化成了水。她收拾好银针，往屋里走时，突然回头对何雨柱说：“哥，我想考医学院。”
何雨柱愣了愣，随即笑了：“好啊，哥供你。”
“不用哥供，”雨水的眼睛在雪地里亮得很，“我自己攒钱，我给人看病，他们会给我东西的，我能攒够学费。”她晃了晃手里的小本子，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账，像本写满希望的存折。
何雨柱看着妹妹走进屋的背影，突然觉得这饥荒的冬天也没那么冷了。雨水就像株迎着风雪长的小草，看着柔弱，却有股子钻劲儿，凭着本缺页的医书，凭着颗想帮人的心，愣是在这难捱的日子里，走出了条自己的路。
他往厨房走，想给雨水煮碗热汤。锅里的骨头汤还温着，香气混着雪的清冽，让人心里踏实。他知道，往后妹妹的路还会难，医书里的知识不够用，缺医少药的日子不好过，可只要她这股子认真劲儿还在，只要自己能在背后帮衬着，总有一天，她能成为真正的大夫，让这院里的街坊，让更多受苦的人，都能少受点病痛的罪。
雪还在下，盖住了院里的脚印，却盖不住何雨水屋里透出的灯光。那灯光在风雪里亮着，像颗小小的星，照着她在医书上划过的痕迹，也照着这饥荒年月里，一点点滋长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