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王庭,相较于汉军那边的愁云惨淡,此刻却洋溢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如同火山喷发前的兴奋与躁动。
篝火熊熊燃烧,映照着一张张被仇恨和欲望灼烧得通红的脸庞。
乌维单于高踞在铺着完整雪豹皮的狼头王座上,手中紧紧捏着一份由潜伏在汉境的细作拼死送出的、字字千钧的密报,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里先是难以置信,随即爆发出狂喜与狠戾交织的光芒,仿佛饿狼终于看到了猎物的破绽。
“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有些沙哑变形,握着皮卷的手甚至微微颤抖,“霍昭病危!汉军军心涣散,诸将拒不受命!真是长生天佑我大匈奴!佑我乌维!”
他猛地站起身,魁梧的身躯在火光下拉出巨大的阴影,如同魔神降临。
他将手中的皮卷狠狠摔在面前柔软的地毯上,仿佛要将那个压在他心头多年的梦魇彻底碾碎。
他环视着帐内一众眼冒绿光、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般的匈奴贵族和将领,胸膛因激动而剧烈起伏。
“你们都听到了吗?那个该死的霍昭,那个像影子一样缠绕着我们、双手沾满我匈奴勇士鲜血的刽子手,他完了!彻底完了!”
乌维的声音充满了复仇的快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不是死在我们的刀下,而是被他们自己的皇帝逼疯了!为了一个狼女,呕血垂死!真是天大的笑话!现在的汉军,就是一群没了头的苍蝇,一盘散沙,一群待宰的羔羊!”
他走下王座,来到帐中央,踩在那份密报上,仿佛踩在霍昭和他的汉军身上。
“我们等待多久了?自从河西丢失,自从漠北惨败,我们像受伤的狼一样舔舐伤口,忍受着屈辱和贫瘠!但现在,机会来了!长生天将最好的礼物送到了我们面前!”
一名满脸虬髯、胸口带着刀疤的万骑长迫不及待地站出来,右手重重捶打胸膛,亢奋地嘶吼道:“大单于!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是长生天赐予我们的复仇时刻!汉人自毁长城,正是我们一雪前耻,夺回河西肥沃草场,抢回我们的女人和盐铁,甚至直捣长安,重现冒顿单于荣光的大好时机!”
“没错!大单于,发兵吧!让汉人的血染红我们的战刀!”
“趁着霍昭还没断气,让他在地狱里看着他的军队是如何土崩瓦解的!”
“杀光汉人,用他们的头颅祭祀死去的英灵!”
帐内群情激愤,喊杀声震天动地,几乎要掀翻王帐的顶棚。
压抑了太久的仇恨、屈辱和贪婪的野心,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如同草原上的野火,燎原而起。
乌维单于满意地看着麾下将领们嗜血而狂热的反应,他深吸一口带着烤肉和马奶酒气息的空气,压下心中翻腾的狂喜,重新坐回象征着权力的王座,恢复了枭雄的冷静与算计。
“传本单于金箭令!”
他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滚雷传遍王庭,“集结所有能跨上战马的勇士!通知每一个能拉开硬弓的部落!老人和孩子负责驱赶牛羊跟随!我们要倾尽全族之力,尽起大军,像决堤的洪水,像铺天盖地的蝗虫,趁他病,要他命!”
他猛地抽出腰间镶嵌着宝石的弯刀,寒光一闪,刀尖直指悬挂在帐壁上的巨大羊皮地图,狠狠戳在云中、雁门等关隘的位置,仿佛已经将其洞穿。
“霍昭一倒,汉军北疆防线,形同虚设,不堪一击!左贤王,你率五万铁骑,直扑云中,给本王撕开他们的口子!右谷蠡王,你率三万精锐,穿插雁门,断其后路!其余各部,随本单于中军推进,我们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踏破他们的关隘,摧毁他们的军堡,洗刷我们这些年承受的所有耻辱!让汉人的皇帝在他的未央宫里颤抖吧!让他知道,得罪长生天的宠儿,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他挥舞着弯刀,雪亮的刀光映照着他狰狞而兴奋的脸庞:“勇士们!带上你们的弓箭,磨快你们的弯刀!目标,汉朝北疆!用汉人的血,祭奠我们的战旗!出发!”
随着乌维单于一声令下,低沉而苍凉的牛角号声连绵响起,如同死神的召唤,传遍了草原的每一个角落。
匈奴王庭如同一个沉睡已久的巨大战争机器,轰然启动,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无数的骑兵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马蹄声如同滚雷,践踏着大地,扬起遮天蔽日的尘土。
黑色的狼旗再次在风中猎猎狂舞,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魔,预示着又一场血腥残酷的风暴,即将无情地席卷那已然风雨飘摇、内部崩裂的大汉边境。
边关,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