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盯着门外那几辆黑色轿车,引擎声在雨夜里格外清晰。他没有动,手里的枪稳稳压在桌面。
陈伯靠在墙边喘气,灰布衫上的血已经干了大半。简凝站在书桌旁,手指还捏着那台老旧相机的边缘。
“他们来了。”她说。
萧砚点头,走到窗边,掀开一点窗帘。车灯亮着,照出四五个穿黑衣的人从车上下来,手里都拿着家伙。
“不是警察。”陈伯低声说,“是谢云启的私兵。”
“他知道我们在这。”简凝看向萧砚,“现在怎么办?等他们破门?”
“不能等。”萧砚把枪塞进腰后,抓起桌上的相机和牛皮纸袋,“地窖有暗道,通到隔壁废屋。你们先走。”
“那你呢?”简凝问。
“我得引开他们。”他看了她一眼,“你带陈伯走,他在医院差点死一次,不能再冒险。”
陈伯摇头,“少爷,我不走。我能拖住他们。”
“你伤成这样,怎么拖?”萧砚语气冷下来,“这是命令。”
陈伯张了张嘴,没再说话。
简凝却没动,“你要一个人面对他们?”
“我不是一个人。”萧砚从抽屉里拿出一支信号弹,“裴渊留下的东西,我一直没用。今晚正好点着。”
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两人,“十分钟内,如果没听见枪响,就按原计划走。别回头。”
门一开,雨砸进来。
他冲进雨里,绕到院子侧面,贴着墙根移动。那些人已经围到门前,一个带头的举枪砸门。
萧砚抬手,信号弹划破夜空,一道红光直冲上天。
远处立刻传来动静。
三辆摩托车从街角冲出来,车头灯刺破雨幕。车上的人穿着皮夹克,手里端着长枪。
是城南的巡防队,裴渊的老部下。
他们接到信号,全速赶来。
黑衣人开始慌乱,有人转身去开车,有人朝信号弹的方向开火。
萧砚趁机翻过院墙,落地时脚下一滑,摔进泥水里。他爬起来,抹了把脸,继续往电报大楼方向跑。
他知道谢云启一定会去那里。
那边是全城通讯中枢,一旦被毁,消息就传不出去。
他拦了辆黄包车,司机见他满身泥水,犹豫了一下。
“去电报大楼,十块大洋。”他说。
司机咬牙点头,猛蹬起来。
路上,他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老地方见。”他说完就挂了。
电话那头是城北报社的主编,他答应过,只要证据到手,立刻发头条。
黄包车停在两条街外,他下车步行。电报大楼前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牌被泥糊住。
他绕到后门,发现门锁被撬过。
推门进去,走廊漆黑,只有尽头有一点光。
他贴着墙走,听到前面有说话声。
“烧了吧。”是谢云启的声音,“所有记录,全部清空。”
“可是……国会那边……”另一个声音在抖。
“国会管不了我。”谢云启冷笑,“明天那个会,我会让他们闭嘴。”
萧砚握紧枪,慢慢靠近。
控制室的门开着,谢云启背对着门口,手里拿着一个U盘模样的东西,正要插进主机。
萧砚一脚踹开门。
谢云启猛地转身,金丝眼镜后的瞳孔缩了一下。
“你来得比我想象中快。”他说。
“你也比我想象中蠢。”萧砚举枪对准他,“你以为杀了裴渊就能堵住嘴?他临死前把名单给了报社。”
谢云启笑了,“可你现在进不来。这栋楼已经封锁,外面全是我的人。”
“我知道。”萧砚往前一步,“但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话音刚落,楼下传来枪声。
谢云启脸色变了,“不可能!他们不该这么快——”
“你忘了。”萧砚冷笑,“我还有朋友。”
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近。
谢云启突然扑向控制台,手指就要按下红色按钮。
萧砚开枪。
子弹擦过他手臂,U盘飞出去,砸在地上。
谢云启捂着手退后,眼神变了,“你真的敢开枪?你不是那种人。”
“以前不是。”萧砚走近,“但现在我妹妹死了,陈伯差点死,裴渊也死了。你还觉得我不敢?”
谢云启靠在墙上,喘着气,“你以为赢了?就算你拿到证据,内阁也不会动我。我背后的人,你惹不起。”
“我不惹。”萧砚捡起U盘,“我直接掀桌子。”
他按下随身录音笔的播放键。
里面传出谢云启的声音:“清除计划执行,目标萧家全员,不留活口。”
谢云启瞪大眼,“你什么时候录的?”
“昨晚你打电话时。”萧砚收起设备,“你太自信了,总以为没人能听懂你的暗语。”
外面的脚步声逼近。
门被撞开,几个穿便衣的人冲进来,领头的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
“萧先生。”那人出示证件,“我是特别调查组的。我们接到举报,有人涉嫌危害国家安全。”
谢云启被按在墙上,手铐咔嗒一声扣上。
“你们不能动我!”他吼,“我有豁免权!”
“你没有。”中年男人冷冷说,“总统刚刚签署命令,暂停你的职务。”
萧砚站在一旁,看着谢云启被拖走。
他走出大楼时,雨停了。
街上多了不少记者,闪光灯噼里啪啦地闪。
他把U盘交给主编,“明天头条。”
主编点头,“已经排版了。”
他转身要走,手机响了。
是简凝。
“我们到了报社。”她说,“东西交出去了。”
“好。”他说,“你安全就好。”
“你呢?”
“我没事。”他抬头看天,“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吗?”
他没回答。
挂了电话,他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车窗被人敲了敲。
他转头,是裴渊的一个副官。
“头儿交代的。”那人递来一个木盒,“说是留给你的。”
他打开,里面是一枚勋章,还有一张字条:**乱世不用英雄,用能活到最后的人。**
他合上盒子,放进车内。
回到老宅时,天快亮了。
院子里安静,门虚掩着。
他推门进去,简凝坐在客厅沙发上,旗袍有些皱,鬓边的白山茶掉了。
“你去了很久。”她说。
“处理了些事。”他在她对面坐下,“谢云启被抓了,证据已经公开。”
“沈夫人呢?”
“还没动她。”他看着她,“那是你的事。”
她低头,“我知道。”
两人沉默了一会。
“你会揭发她吗?”他问。
“会。”她说,“但她不是主谋。真正害死你全家的,是皇族遗脉。谢云启只是执行者。”
“我知道。”他点头,“所以我不会停。”
“那你打算怎么办?”
“等。”他说,“等他们露出破绽。”
她看着他,“你不恨我了?”
“恨过。”他说,“但现在我不在乎了。我要的是真相,不是报复。”
她忽然笑了,“你知道吗?刚才报社的人问我,是不是真的要曝光沈家。我说,当然。假的千金都能活成真大小姐,真的为什么不能拿回一切?”
他没笑,只是看着她。
“你变了。”她说。
“人都会变。”他说,“你也是。”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休息一天。”他说,“然后去找地窖里的那份副本。陈伯说还有更多证据。”
她回头看他,“我陪你。”
“不用。”他站起来,“这是我一个人的事。”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拿起伞,准备离开。
他送她到门口。
她拉开门,外面阳光照进来。
她走了两步,忽然停下。
“萧砚。”她背对着他说,“如果有一天,我发现我也错了,你会原谅我吗?”
他没回答。
她撑开伞,走进阳光里。
他关上门,回到二楼书房。
桌上还放着那把枪。
他拿起它,拆开检查,发现弹匣里少了一颗子弹。
他记得自己明明装满了。
窗外,一辆黄包车缓缓驶过,车夫戴着草帽,背影有点像陈伯。
他放下枪,走到窗前。
楼下传来敲门声。
不是一下两下,而是三短一长。
是他和陈伯约定的暗号。
他快步下楼,拉开门。
门外站着个穿灰布衫的男人,手里拎着破皮箱。
脸上有疤,右手缺了小指。
“少爷。”他说,“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