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舟曾经是什么样子？
对齐明玉身体里的秋水来说，她扶持顾西舟登基，就是几个小时前的事情。
但对眼前的顾西舟来说，已经过了十年！
十年，能改变什么？
秋水下意识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记忆里那个温润如玉、眉眼间总带着几分隐忍和郁气的青年，已经被岁月彻底打磨成了另一副模样。
他的轮廓更深邃，眼角眉梢添了风霜刻下的细纹。
那不是衰老，而是权力和杀伐淬炼出的冷硬。
曾经藏在眼底的野心，如今已化作俯瞰天下的龙威，毫不掩饰地倾泻而出，压得人喘不过气。
就连那只扣着她手腕的大手，掌心也布满了新的厚茧，粗粝的触感磨着她的皮肤，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这哪里还是那个会坐在深夜的茶舍小几前，蹙眉听她分析天下大势，会全盘信赖她所有计策的顾西舟？
她扶持的，是一个懂得隐忍和蛰伏的潜龙。
而眼前这个，是一条已经尝过血腥、习惯了独占和掌控的霸王。
是什么让顾西舟改变了？
他性格里的底色和上官瑞是不一样的。
难道是……爱情？
秋水脑中飞速盘算，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大概明白了，为何她没能控制住故事的发展和人物结局了。
因为她少计算了一个变量——人会随着岁月变。
汤碗边缘还很烫，几乎贴上了齐明玉（秋水）的嘴唇。
她只要再反抗一下，这碗汤不是洒了，就是会尽数灌进她嘴里。
两人靠得极近，顾西舟身上那股冷冽的气息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强势地包裹着她。
齐明玉（秋水）甚至能从顾西舟深不见底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狼狈又恼火的倒影。
僵持了足足半分钟，她终究是败下阵来。
罢了，跟偏执狂硬碰硬，吃亏的总是自己。
她知道，如果她不把这碗汤喝掉，顾西舟根本不可能和她好好说话！
她一把夺过碗，仰头就灌了下去。
辛辣滚烫的液体瞬间从喉咙滑入胃里，像一团火在胸腹间烧开，呛得她眼圈都红了，连咳了好几声。
身体里那股奔波了一路的寒意，竟真的被驱散了不少，四肢百骸都回暖了。
“顾西舟，军医说了，我没病，就是赶路着了风寒，你不必如此紧张。”秋水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试图用过去那种平等的，甚至带着几分命令的语气和他说话，“姜汤我喝完了，你先把手松开，我们谈正事。”
顾西舟恍若未闻，深邃的眸子锁着她，根本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齐明玉（秋水）疑惑地看向顾西舟。
顾西舟眼神一动，扣着她左手手腕的力道下意识一紧。
“嘶……”
齐明玉（秋水）疼得倒抽一口凉气，脸色瞬间煞白。
他这一捏，正好压在了她被纱布层层包裹的伤口上！
糟了！
齐明玉（秋水）这才意识到，顾西舟也许早就发现了她的伤势和老军医的谎言。
亏她还以为过关了！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王帐内的温度仿佛降到了冰点。
“受伤了？”
顾西舟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山雨欲来的恐怖前兆。
他盯着那抹血色，眼底翻涌起骇人的风暴。
“谁干的？”
完了。
这是齐明玉（秋水）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她千方百计想瞒住的事情，还是败露了。
齐明玉（秋水）深吸一口气，索性破罐子破摔，冷笑道：“怎么，陛下这是要替我报仇？好啊，你现在就点兵，杀进高丽王宫，把那个该死的上官瑞剁了喂狗！你们两军不需要对峙了，直接打吧！”
她以为这番话会激怒顾西舟，或者让他冷静下来。
然而，顾西舟只是死死地盯着她。
“齐明玉，”他一字一顿，“十年了，你还是这么不爱惜自己。”
他伸出手，这一次，动作却轻得不可思议，小心翼翼地托起她受伤的左臂。
“疼吗？”
他的声音哑得厉害，那双掀起过无数腥风血雨的眼睛里，此刻竟翻滚着浓稠得化不开的心疼和……疯狂的杀意。
齐明玉（秋水）看着顾西舟这副样子，心里“咯噔”一下，忽然觉得，或许比起打仗，顾西舟失控的样子，才是更可怕的事情。
齐明玉（秋水）看着他，“顾西舟，你是齐王，你应该为天下百姓着想。高丽刚复国不久，百姓生活刚安定下来。你这一仗打下去，又要死多少人？”
“那你呢？”顾西舟突然提高了音量，“秋水，你有没有为自己想过？你当年公布上官瑞高丽皇子的身份，间接帮他复国，他却软禁你。你还要替他说话？！”
“我不是替他说话，我是在替那些无辜的百姓说话。”
顾西舟冷笑。
“齐明玉，你总是这样。大道理一套一套，永远为别人着想，从来不为自己考虑。你对百姓怜爱，何尝不是对我的残忍？！当年你一声不吭原地消失，还整出假死来瞒天过海，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
齐明玉（秋水）沉默了。
顾西舟的话验证了她的猜测——爱而不得改变了他。
“我每天处理政务，脑子里想的都是你。”顾西舟剖白道，“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强大，就能保护你。可你呢？你帮我登基，然后就走了。人人都说你死了，我知道你是躲了起来，却连你在哪里都不知道。”
“顾西舟……”
“后来，我的人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了你，我却不敢和你见面，只敢派人驻守在你隐居的地方附近，默默保护你。可是你是怎么做的？你写了张字条，让人交给我，威胁我，如果我不撤走他们，你就永远彻底消失。”
“顾西舟……”
齐明玉（秋水）想要插话，顾西舟根本不给她机会。
“呵呵，齐明玉，你可真是区别对待啊，我的人不可以保护你，你要赶走他们。可上官瑞的人就可以光明正大接近你，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追求你，甚至最后还能掳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