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叫没事？暖暖……”
黎小满还想问什么，门开了。
这时，一个辅警走了过来：
“林易暖是吗？过来做一下笔录吧。”
林易暖站起身，对黎小满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她别担心，便跟着辅警朝里间走去。
黎小满也想跟进去陪着，却被警察客气地拦在了门外：
“不好意思，做笔录需要当事人单独进行，您可以在外面等候区稍等。”
黎小满无奈，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扇门关上，隔绝了她的视线。
她坐立不安地来回踱步，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屏幕，心里念叨：
谢楠那个不靠谱的，到底通知温沐扬没有？
他们怎么还不来？
……
笔录室内，陈设简单，一张桌子，几把椅子。
辅警打开了记录本和录音设备。
那位年长些的警官坐在桌子后面，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吧，别紧张，就是按程序了解下情况。”
林易暖依言坐下，背脊挺得笔直，双手交叠放在腿上，指甲掐着手背。
“先登记一下基本信息。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在哪上学或工作？”
林易暖一一回答。
“好。”
警察点头：
“那现在，你把今天下午在餐厅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按时间顺序说一遍，越详细越好。”
她的声音一直很平静，也没有显露出一点害怕，把事发经过说了一遍，条理清晰……
从她和黎小满进餐厅吃饭，到黎小满去洗手间，再到那两个人突然出现、泼咖啡、扣盘子、骂人，每一个细节都没漏。
旁边的警察一边飞快地记录，一边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姑娘，冷静得有点异乎寻常。
“也就是说，你完全不认识那两个人？以前从来没见过？”
“没见过。”
林易暖摇头。
“之前有没有和人结过怨？或者最近有没有和谁发生过矛盾？”
林易暖沉默了，指尖微微用力。
结怨？矛盾？
她的过去……那些算吗？
但那是很久以前了，而且那些人，早就散落天涯，怎么可能突然用这种方式出现？
她思索着，脑子里像是有一团乱麻，一想，太阳穴就突突地疼。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排除掉那些模糊的可能性，掐着自己的手更加用力。
最终，她抬起头，看着警察，再次摇了摇头，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
“没有。”
询问的是那个年长的警察：
“林易暖同学，你再仔细想想，那两个人，你真的完全不认识？”
“……确定不认识。”
“以前在任何地方，学校、网上？都可以”
询问的警察办案多年，经验丰富，见过各种各样的受害者。
有些情绪崩溃，有些愤怒激动，也有些像她这样，看似镇定，实则内心可能已经一片狼藉。
他看出这女孩看似配合，条理清晰，但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什么焦距。
浑身上下疏离得像是把整个世界拒之门外。
她回答得干脆，却又像什么都没回答。
这让他有些头疼。
因为这种往往更麻烦，他们把情绪都封死了，反而更难沟通和疏导。
警察心里叹了口气，这案子看起来像是临时起意的侮辱行为，而且那两个被抓的家伙有前科，嘴巴又紧，问不出什么。
女孩这边，又像是什么线索都提供不了。
“林同学……”
警察带着点劝慰：
“你别有压力。我们就是想把事情弄清楚。这种无缘无故的袭击，很可能是受人指使，或者有什么误会。”
闻言，林易暖的睫毛颤了颤。
“你再回忆回忆任何细节，哪怕一点点不对劲的地方，都可能对我们有帮助。”
她看向警察，眸子里有了一丝波动，像是深深的困惑。
只是，林易暖没有回答警察的问题，反而问了一个她最关心的：
“叔叔，我想知道，是谁让他们来的？”
眼底，一片冰冷。
警察如实相告：
“那两个人，我们刚才初步审了一下。都有寻衅滋事的前科，不是第一次进来了。他们咬死了说是看你……”
顿了顿，看了林易暖一眼：
“……嗯，看你不顺眼，临时起意。其他的一问三不知。”
他看到女孩眼里那点微弱的光暗了下去。
“不过你放心。”
他赶紧补充道：
“这种说辞我们见得多了。是临时起意，还是受人指使，我们会查的。监控，社会关系，通讯记录……都会仔细排查。”
“既然报了警，我们肯定会尽力把事情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林易安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看不出是认可，还是一种不置可否的敷衍。
脑袋里那股钝痛又开始隐隐发作……
她想：能查清楚吗？
她知道，有些事，警察未必就能查到根源。
就像当年那些流言，最后不也是不了了之？
……
沙漠科技的会议室里，气氛有些凝重。
白板上已经写满了待讨论的技术难点和A轮融资的计划要点。
温沐扬手里拿着激光笔，正准备待会儿一个至关重要的内部会议。
谢楠坐在他斜对面，手机放在桌面上，调成了震动。
忽然，屏幕亮起，显示黎小满来电。
他本想直接按掉，但想到黎小满从未主动打过电话给他，心想，难道是有什么急事？
他悄悄拿起手机，起身，对温沐扬和其他人做了个“接个电话”的口型，快步走出会议室。
这时候，几位风投机构的投资经理和分析师团队已经到了，众人正移步更大的会议厅。
椭圆形的长桌边坐了几个人，温沐扬坐在主位，面前摊开着项目计划书，屏幕上投影着复杂的架构图。
许砚正在就某个技术难点进行阐述……
温沐扬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叩击，没有发出声响。
这是他在思考时，习惯性的动作。
……
会议刚开始不久，一切按部就班。
谢楠挂了电话后，脸色已经变了。
他顾不上多想，推开会议室的门。
里面的讨论刚讲到第二个要点，温沐扬抬头，看到去而复返的谢楠脸色不对，眼神询问地看向他。
他的目光落在温沐扬身上，朝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明确——有急事，出来一下。
温沐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谢楠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在这样重要的会议中途打断，只能说明事情非同小可。
他微微抬手，示意许砚稍停。
“抱歉，暂停一下。”
温沐扬站起身，对与会几人略一点头，步履沉稳地走出了会议室，顺手带上了门。
“怎么回事？”
温沐扬看着谢楠，声音冷静，直接问道。
谢楠的表情有点难看：
“老温，刚黎小满给我打电话，说林易暖出事了，人在派出所。”
温沐扬的瞳孔骤缩，面上却不动声色。
推开会议室的门，朝在座的几位投资人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
“抱歉，各位，我可能需要暂时离开几分钟，处理一点突发情况。”
温沐扬给了许砚一个“稳住”的眼神。
“接下来的部分，由我们另一位联合创始人为大家继续讲解，他对技术细节和商业模型同样非常熟悉。”
许砚立刻会意，从容地接过话头：
“是的，我们继续，关于这部分的数据交叉验证和潜在市场风险分析，我们还可以进一步探讨……”
整个过程流畅自然，并没有引起投资方太多的疑惑。
只有坐在一旁的宋川白，在温沐扬转身离开的瞬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底的寒意，心里也跟着“咯噔”一下。
出什么事了？
能让老温这么失态？
温沐扬交代完毕，不再有丝毫停留，甚至没来得及回办公室拿外套，只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转身就走。
“老温，等等！我开车，你这样子……”
谢楠看着温沐扬大步流星的背影，与平日里那种从容不迫的姿态判若两人，赶紧喊道。
一沾上林易暖的事，温沐扬就会立马失控。
他脚步未停，电梯门打开，他一步跨入，谢楠紧跟着挤了进去。
下行的时间里，狭小的空间安静得可怕。
温沐扬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唇线紧抿。
谢楠能清晰地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压抑到极致的怒意和焦灼。
到了停车场，温沐扬就侧身闪了出去，几乎是跑着冲向自己的车。
谢楠赶紧跟上，自觉坐进了驾驶位：
“我来。”
瞧温沐扬现在的状态，他可不放心让他开车。
温沐扬只沉声吐出一个字：
“快。”
……
车上，温沐扬才再次问道：
“什么情况？”
“具体怎么回事黎小满电话里也没说太清，说是林小学妹在餐厅被人欺负了……状态很不好，让你赶紧过去。”
谢楠也不清楚，只能把黎小满在电话里语无伦次的话简述出来：
“在栖风广场那边的派出所。”
温沐扬眼底瞬间翻滚着骇人的风暴。
他的暖暖，那么怕麻烦，不喜欢冲突的她，怎么会在公共场所被欺负……
甚至还闹到派出所去了？
她现在该有多害怕，多难堪？
是谁……敢动她？
一路上，温沐扬没有再说话。
他靠在椅背上，脸侧向窗外，放在腿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隐现。
他在极力克制着将欺负林易暖的人撕碎的冲动，更疯狂压抑着对林易暖此刻状况的担忧和恐惧……
黎小满在电话里说他的暖暖“状态很不好”。
想起她前几次情绪失控时，崩溃的模样。
心脏，钝痛蔓延。
他后悔今天让她单独和黎小满出去，更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陪在她身边。
周末，他本该陪她的才是！
即便，他知道林易暖向来独立，不可能时刻把她绑在身边……
谢楠把车开得又快又稳，不断超车，偶尔从后视镜瞥一眼温沐扬阴沉的侧脸，心里也在打鼓。
认识温沐扬这么多年，见过他冷静，见过他专注，见过他偶尔的调侃，见过他对林易暖的紧张……
但如此外露到暴戾的阴沉，还是第一次。
车里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车子一个急刹，停在派出所门口。
车还没停稳，温沐扬已经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砰”地一声甩上车门。
长腿一迈，几步就跨上了台阶。
派出所接待大厅光线明亮，却有些冷清。
黎小满正等在一排长椅边，眼睛红红的，不时看向做笔录的房间。
走廊传来急促而沉稳的脚步声。
她一抬眼，就看到温沐扬和谢楠一前一后快步走了进来。
温沐扬的脸色阴沉，即使隔着一段距离，黎小满也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的骇人气息。
黎小满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迎了上去：
“温、温学长……”
“暖暖呢？”
温沐扬穿着开会时的正装，外套拿在手里，衬衫领口微松，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扫了她一眼：
“你们不是在一起吗？她现在怎么样了？”
声音比他的脸色更冷，眼神也沉得吓人，眸底划过愠怒。
他的语气不太好，算得上冷厉，目光像是质问她为什么没有保护好林易暖。
这话问得直接，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黎小满被他一盯，本就担心，现在更加愧疚了，眼泪“唰”地就掉下来了：
“我去洗手间了……就那么一会儿，我真的就离开了一会儿……我要是没去就好了，我……”
她语无伦次，自责得无以复加。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温沐扬的语气依旧很冷，眉头紧锁。
他并不是真的想责怪黎小满，但一想到林易暖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在他看不见的时候被人欺负。
而黎小满作为当时唯一在场的朋友，却没能阻止……
那股无处发泄的怒火和心疼让他有些口不择言。
“喂，老温！”
谢楠听到温沐扬的质问，眉头一皱，上前一步，挡在了黎小满身前，不赞同道：
“你冷静点！这怎么能怪小满？她们是朋友，她难道想看到林易暖出事吗？吓都吓坏了！”
不满地看着温沐扬：
“她也是去上个洗手间，谁知道会出这种意外？你现在冲她发火有什么用？”
谢楠的语气也有点冲，他是看不惯温沐扬这副迁怒的样子。
尤其看到黎小满吓得掉眼泪，心里更是不舒服。
他知道温沐扬对林易暖有多重视，但黎小满也是他谢楠心尖上的人，虽然对方毫不知情……
黎小满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挡在前面的谢楠，眼前是他宽阔的背。
心里那股委屈和害怕，因为他这几句维护的话，莫名地得到了一丝安慰。
谢楠的话让失去分寸的温沐扬瞬间清醒了几分，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失控。
他闭了闭眼，用力捏了捏眉心，再睁开时，眼底的戾气稍微压下去一些。
他看向黎小满，语气放缓：
“抱歉，是我太急了。暖暖现在什么情况？警察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