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燎原,新政的浪潮以不可阻挡之势,席卷了大明两京十三省的广袤疆域。数年间,在总核衙门的高效统筹与地方干吏的竭力推行下,“摊丁入亩”、“折色法”、“简化商税”等核心举措,虽在各地因情施策、细节略有不同,但其“均平赋役、藏富于民”的核心精神,已深深嵌入帝国运行的肌理。
成效是显着而深远的。
国库岁入连年稳步增长,太仓银库前所未有地充盈。这增长的来源,并非源自对底层百姓的横征暴敛,而是得益于清丈出的隐田、商税体系的规范化以及征收效率的提升。朝廷终于摆脱了立国以来时常捉襟见肘的财政窘境,有了更多的余力去兴修水利、巩固边防、赈济灾荒。
而更深刻的变化,发生在民间。
江南水乡,得益于漕运负担的减轻和商税简化,市镇愈发繁荣,机杼之声日夜不绝,苏杭的丝绸、松江的棉布行销四海。运河沿线的百姓,在朝廷引导下,部分转向了商贸、工坊或更为精细的农业,生计非但未因漕运微调而困顿,反见宽裕。
北地边镇,海运而来的粮秣稳定了军心,而针对军户的定制化新政,既保障了戍边将士的基本生活,又通过鼓励军屯、发展边贸,使边塞之地渐显生机,不再是纯粹的苦寒征战之所。
中原腹地,无数自耕农和佃户,因丁银的废除或大幅降低,肩上沉重的徭役感得以卸下,脸上多了笑容,手中有了余粮。乡野之间,盖新房、娶新妇的喜事似乎都比往年多了起来。尽管生活依旧清贫,但那份对朝廷的感激与对未来的希望,却是真切而普遍的。
“太子仁政”四个字,不再仅仅是士大夫奏章中的赞语,而是化作乡间老农闲谈时的感慨,市井商贩算账时的欣慰,边军士卒领饷时的踏实。朱标的威望,在万民心中悄然树立,其根基之深厚,已非任何朝堂势力所能动摇。
这一日,朱元璋召朱标至奉天殿暖阁。阁内不似往日堆满奏章,反而摆着一套简单的茶具。朱元璋亲手沏了茶,推给朱标一杯,自己则端着茶杯,走到窗边,望着宫城外熙攘的街市。
“标儿,”朱元璋的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悠远的平和,“还记得你当初提出新政时,那些老臣是如何反对的吗?说咱祖制不可违,说士绅乃国本不可动,说与商争利非正道……”
朱标躬身:“儿臣记得。若非父皇圣心独断,力排众议,儿臣纵有想法,亦难施行。”
朱元璋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看着儿子,有欣慰,有感慨,更有一丝如释重负:“如今看来,是你对了。你这套法子,看着温和,实则力道千钧。不动刀兵,不兴大狱,却把这江山社稷,调理得气血充盈,筋骨强健。这才是真正的治国之道啊。”
他走回座位,缓缓坐下:“咱老了,打打杀杀、严刑峻法那一套,适合开国,却未必适合守成。这天下,交到你手里,咱现在,是彻底放心了。”
这番话语,是朱元璋对朱标执政理念和能力的最终确认,也是一种权力的彻底交接。从此,朝野皆知,皇帝已完全放手,太子朱标,已是这庞大帝国实际上的掌舵者。
随着新政根基的彻底稳固,朱标并未停下脚步。他将目光投向了更深远的未来。
在文华殿,他召集了总核衙门核心成员及工部、翰林院官员,提出了新的构想:
“新政之功,在于固本培元。然国之大者,非止于赋税充盈。文教昌明,方为盛世之基。朕意,在各省府州县,广设社学、义学,延师授课,使贫寒子弟亦有读书明理之机。同时,命翰林院牵头,编纂《永乐大典》,汇集古今文献,传承文明薪火,彰显我大明文治之盛。”
“此外,工部需着力推广新式农具、改良耕作之法,提高田亩产出。太医署需整理编纂医书,培养医官,于各州县设惠民药局,普惠百姓。”
“水患仍是大患,黄河、淮河、长江之治理,需有长远之策,工部当制定十年规划,持之以恒……”
一项项着眼于文教、农工、水利的长远规划,从朱标口中娓娓道来。他的施政重点,已从打破旧利益的“破”,全面转向建设新秩序的“立”。一个以仁政为核心,以民生为根本,以文教科技为翼展的盛世蓝图,在他手中愈发清晰。
朝臣们聆听着太子的规划,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振奋与期待。他们看到的,不仅仅是一位成熟的储君,更是一位心怀天下、目光深远的明主。大明王朝,在经历了洪武时代的铁血奠基后,正稳步迈向一个由朱标引领的、更加辉煌的“仁宣之治”。
新政的基石已然铸就,仁政的种子深植人心。帝国的巨轮,在一位仁厚而睿智的舵手引领下,满载着希望,正驶向历史长河中那片最为灿烂的星海。属于朱标的时代,正以其磅礴而温润的力量,开启着华夏文明又一页璀璨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