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今日便是约定之期!
只待子时!
申珩与全兴随时准备着,全身紧绷!
他们心中有忐忑、有激动,更有些许恐惧!
关兴倒还沉稳,他已历经多次大战,能稳住心神。
然而申珩却显得过于昂奋,他反复摩挲着剑柄,在厅中不自觉地踱步,脑海中尽是今夜建功立业的憧憬。
关兴见状,眉头紧蹙。
此状不妥,他心中思忖。
他恐申珩露出破绽,立即暂停了申珩一切行动。
他深知司马懿用兵老练狠辣,若被看出丝毫端倪,则必不会上钩……
此尚属往好处设想……
以司马懿之能,若其窥出破绽,反其道而行之,则后果不堪设想!
申珩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翻涌的躁动,他深知关兴所虑在理,此刻任何一丝不慎皆可能葬送全局。
他决然接受了关兴的安排,将自己关在寝房,看书……
然而书卷上的字迹却仿佛都在跳动,难以入脑,他索性闭目凝神,在脑海中推演今夜可能发生的种种状况,愈想,背后愈是渗出一层细汗,对关兴的沉稳也愈发钦佩。
调集全城精锐之事,以及其他诸般布置,皆由关兴亲自操持!
白毦暗卫已潜伏在西城多时,大抵哪些人可靠,哪些人不可靠,心中已有分晓。
他亲自出面,秘密调集,每一步皆小心谨慎,务求令曹魏那百名锐士看不出端倪!
直至晚间,申珩方彻底冷静下来!
他有些感慨地看着关兴,此子真乃大将之才!
不愧是关云长之后,真乃虎父无犬子!
明明年纪尚轻于己,办起事来却一丝不苟,诸般事宜皆能考虑周全!
最难得便是这份沉稳……
他不由得心生感慨,是真沉得住气啊!
他自忖,自己算是颇为沉得住气了,然比之关兴,自叹弗如!
终于到了戌时!
城外却感觉毫无动静……
关兴与申珩心觉有些不妙……
等啊等,等至亥时!
城外依旧毫无动静!
关兴言道,“看来军师所言不虚!司马懿用兵不循常理,恐其心生疑窦,故而变更进兵时辰,抑或干脆按兵不动……”
“此乃试探之举,正合司马懿其人多疑之性!”
关兴说话时,语气不急不缓。
申珩却本能地有些急切,毕竟此乃他首次亲历大战!
“这可如何是好?一切岂非白白筹备?”
关兴闻言却是摇头,“申统领,你心绪已乱,司马老贼不来攻城,岂非最佳之局?!”
申珩闻言,犹如醍醐灌顶,眼睛骤亮!
他仔细思量一番,愈觉有理!
遂向关兴深深一揖,“多谢关将军点拨,是申珩思虑困于一隅了!”
关兴回礼,言道,“此乃人之常情,想必申统领是太过在意此战,过于执着便易陷入困局!”
申珩点头,问道,“司马懿今日不来了?”
关兴摇头,“未必,司马懿用兵讲究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故其随时可能来袭。”
申珩闻言眉头一皱,“关将军之意是?”
关兴目光幽深,神色沉凝,“随时严阵以待!”
申珩闻言郑重点头。
一直等啊等!
直至亥时三刻!
等来两人!
申狼、王锐奉司马懿之令前来。
他们带来消息,司马懿因军队未能集结完毕,故取消原定子时攻城之约!
申珩闻言,表现得十分错愕与不解,“怎会如此?”
申狼与王锐无言以对。
王锐道,“都督之意,请另择时机。”
“也罢!”
申珩作无可奈何状接受,言道己身随时待命。
于是申狼与王锐告退。
送走二人后,申珩对关兴道,“司马老贼果然奸诈!”
关兴亦深深颔首。
子时一过,曹魏老将张合收到司马懿军令,“寅时三刻,攻西城……”
丑时一刻,申狼与王锐再至西城太守府,带来司马懿军令,寅时三刻攻城,请举火悬旗!”
申珩正“酣睡”
被亲卫唤醒,闻言作大惊失色状,身着单衣,衣衫不整便出来见申狼与王锐,急切言道,“此真是都督之令?”
“时辰如此紧迫,如何来得及布置?”
王锐目光一冷,“此乃都督军令,都督相信申珩公子定能办到。”
申珩闻言,作苦涩决然状,言道,“好!请都督放心,申珩必竭尽所能,不负都督所托!”
王锐一直审视申珩,见无异常,遂拜辞而去。
寅时一刻,张合亲率五千精锐骑兵,人马衔枚,蹄裹厚布,已抵近西城不远!
他用兵持重,虽依约而来,心头却五味杂陈。
司马师惨败之事,他已悉知,孟达非易与之辈,新城犹如绞肉之所,西城亦是龙潭虎穴,而今他却要亲为前锋,直探死地!
而司马懿嫡系,竟随后方至……
他长叹一声。
心中始终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安。
寅时二刻,兵临西城城下!
寅时三刻,约定之时已至!
他双目一瞬不瞬紧盯西城城头!
约莫一刻钟后,西城城头传来响动,旋即,见城头火起旗悬,继而城门洞开!
张合立即挥手,率军前进!
然那门洞内的黑暗却静得令人心头发毛。
“止步!”张合抬手,低沉的命令在夜风中传开。
他凝视那洞开的城门,如同凝视巨兽之口。
“前锋营,入城探查,确认无误,以三短一长火光为号。”
数百前锋如离弦之箭,小心翼翼涌入城中。
等待之时格外漫长,张合目光锐利扫过城头,那些在火光阴影中的垛口之后,似乎过于寂静了。
终于,约定的信号火光在城门楼内亮起。
副将低声道,“将军,信号无误。”
张合心中那丝疑虑未散,然军令如山,时机稍纵即逝。
他深吸一口凛冬寒冷的夜风,沉声道,“传令,主力依次入城,保持阵型!”
“中军随我压住阵脚,未得吾令,不得尽数涌入!”
他勒马不前,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心神紧绷到极点!
魏骑如铁流,开始涌入西门,进入瓮城。
当先头部队约两千骑进入瓮城,后续部队正通过外城门洞时!
张合于马上忽觉有异,那洞开的内城门之后,并非预想中应有的零星火把与接应人影,反是一片令人不安的死寂黑暗,恍若噬人之口。
更让他心悸的是,瓮城城墙之上,那些阴影中的垛口后方,过于安静,竟无一丝微响!
“不妙!”
张合瞳孔骤缩,久历沙场的经验令他寒毛倒竖,厉声大喝,“中计矣!鸣金!后队止步!前军速退!”
然,为时已晚!
“轰隆!!!”
一声沉闷如惊雷的巨响炸开!
非来自战场,而是来自头顶!
那巨大的包铁城门闸以摧枯拉朽之势轰然坠落,重重砸入地面石槽,震起漫天烟尘,瞬间将城内外的魏军硬生生斩为两截!
几乎同时,瓮城四周城墙之上,火把骤然亮起,如同白昼,无数西城精锐甲士现身,强弓硬弩对准城下!
“放箭!”申珩立于墙头,冷声下令。
箭矢如同暴雨倾盆而下,瞬间覆盖整个瓮城!
魏军人马皆甲,然在如此近距被俯射,依旧损失惨重,顿时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勿乱!!!”
“向我靠拢!!!”
“结阵御敌!!!”
张合临危不乱,声如洪钟,试图稳住阵脚。
他知,此刻唯一生机便是顶住箭雨,重开闸门或夺占内城门。
然下一刻,更令人绝望之景出现。
“吱呀!”
那扇死寂的内城门,在魏军惊骇目光中,缓缓开启。
门后,非预想中的接应之人,而是一片森然铁甲寒光。
关兴一骑当先,身披玄甲,手持加长陌刀,宛若天神下凡!
其后,是两百名从头至脚覆盖重铠的骑兵,连战马皆披厚重马铠。
再其后,是一千五百西城精锐骑兵!
陌刀骑手中陌刀,刃长及地,在火把下泛着幽冷寒光,整齐斜指前方,沉默得令人窒息。
一些前排魏军骑兵下意识勒紧缰绳,战马不安打着响鼻。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装扮、如此兵刃之敌,那沉默的压迫感比震天呐喊更让人心胆俱裂。
那已非骑兵,而是一堵极速推进的冰冷铁壁!
关兴虎目圆睁,声如雷霆,炸响在每一名魏军士卒耳畔!
“儿郎们!!!”
“随我冲锋!!!”
“碾碎他们!!!”
“吼!!!”
两百陌刀骑与西城一千五百精骑,齐声暴喝,声浪震得瓮城城墙似在颤抖!
战马开始启动,铁蹄踏在青石地面上,发出沉闷而恐怖的雷鸣。
张合看得目眦欲裂,他征战半生,从未见过如此充满压迫感的铁骑!
“结阵!!!”
“长矛向前!!!”
“挡住他们!!!”
他声嘶力竭地呼喊。
魏军精锐毕竟是百战之师,于绝境中爆发出凶性,前排骑兵迅速集结,长矛如林,试图阻挡这恐怖冲锋。
然,徒劳!
关兴一马当先,陌刀平端,借战马狂暴冲力,如同巨硕攻城锤,率先“撞”入魏军仓促结成的枪阵之中!
“轰!咔嚓!!”
那是木质枪杆被巨力瞬间撞断、以及铁甲撞击骨肉的沉闷巨响!
战马将前排魏军连人带盾撞得倒飞出去,阵型如同脆弱堤坝被洪峰撕裂。
就在魏军阵脚大乱、人仰马翻刹那,关兴及身后陌刀骑们方挥舞起那巨大陌刀!
刀光借马势,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呜咽横斩竖劈!
那不是切割,更像是砸击与粉碎!
一名魏军骑校举盾格挡,连盾带臂被陌刀砸得扭曲变形,刀刃余势未衰,深深嵌入其胸甲,鲜血混合内脏碎片从甲叶缝隙喷溅而出。
另一侧,一名陌刀骑挥刀横斩,刀锋过处,竟将一名魏骑马首连同骑士半肩一同削断!
悲鸣与惨嚎瞬间压过战场所有声响。
张合亲见麾下最勇猛的一名曲长,怒吼策马前冲,手中长矛精准刺向一名陌刀骑面甲,却只听“铛”一声脆响,矛尖滑开,仅于面甲留一道火星。
下一刻,那陌刀如山岳落下,曲长连人带马被从中劈开!
鲜血泼洒于冰冷城墙与地面,触目惊心。
此一击,让张合心胆俱裂!
他戎马一生,还未见过如此骇人景象!
此非战斗,乃是屠戮!!!
是兵刃对血肉的绝对碾压!
陌刀骑的冲锋,瞬间将魏军前阵彻底搅烂,将其压缩向坠落闸门方向。
后续魏军被堵于城门洞与闸门间的狭小区域,进退维谷,挤作一团,而瓮城内部部队则被陌刀骑切割、驱赶,指挥体系彻底瘫痪。
整个瓮城化为一巨大血肉磨盘,魏军成了陌刀砍杀与城头箭矢的绝佳靶的。
张合在亲卫拼死护卫下,左冲右突,他亲见一手带出的精锐儿郎,在那恐怖陌刀下成片倒下,心如刀绞!
“将军!快走!从闸门缝隙处突围!”亲卫队长浑身浴血,嘶声吼道。
张合知大势已去,再耽搁片刻,必全军覆没于此。
他悲愤看了一眼在陌刀骑蹂躏下已近崩溃的部队!
一咬牙,于数十名最忠诚亲卫以生命开道下,朝着闸门与城墙那微不足道的缝隙处,冒死向外冲杀!
关兴早已注意到这支试图突围的小队,尤其中那指挥若定的老将。
他挥刀连斩数名阻路魏骑,欲直取张合,却被更多拼死护主的魏军层层阻隔。
待其杀透重围,张合已在亲卫几近死伤殆尽的代价下,带着满身伤痕,侥幸冲出闸门,与城外被截断部队汇合,狼狈后撤。
此一战,涌入瓮城内近三千魏军精锐骑兵,除主将张合在亲卫拼死保护下重伤逃脱外,几被陌刀骑、西城精骑与城头箭雨绞杀殆尽,仅百余人跪地请降!
城外骑兵见主将重伤败出,亦士气大挫,随之溃退……
关兴乘胜追击,率陌刀骑与西城精骑,一路砍杀,状若天神,无人能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