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兴学望着那一粗壮一精瘦的两人身影速度越来越快,离他的距离也越来越远,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他当即丢下那浑身淌血、毫无动静的胖子,撒开腿大步狂追。
刹那间,他感觉时间流逝仿佛按下了快速键,快得惊人。
全身的酸疼排山倒海般袭来,每一处肌肉都充满滞涩感,双腿像是不堪重负,跑起来歪歪扭扭。
心脏跳动愈发滞涩疼痛,胸口传来难以言喻的剧痛,每吸一口冷空气,都像有把刀在剜心。
那种心脏被扯动、碾碎的痛苦,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浓重的血腥味充斥喉咙,恶心到了极点。
额头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嗓子眼、胸腔、胃里,乃至四肢百骸、七窍之中,都弥漫着这股令人作呕的血腥。
酸涩的苦水不断涌上喉头,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啊!!!!!!”张兴学发出痛苦的呼嚎声!
他不得不减慢速度,停下来缓那么一会儿,否则他觉得还没追上,自己就先死了,他实在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此刻没有温度的阳光在寒意中洒落,晃得他睁不开眼。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开始旋转——
山在动,路在动,天在动,云在动,一切都失去了稳定。
他将刀狠狠插进干硬的土地,仅仅这一个动作,撕心裂肺的疼痛便如潮水般涌来。
他龇牙咧嘴地倒抽冷气,浑身像要散架一般。
他勉强用刀支撑着身体,却发现手中的刀在颤抖,整条手臂、整个身子都止不住地晃动,寒意从四面八方钻进身体,每一处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这种痛苦简直比死亡还难熬!
“我要死了吗?”
张兴学干涩的喉咙里几乎发不出声音,他的嘴腔里全是干涸的血液。
突然,媳妇的身影闪现在了他的脑海里,爹娘的身影闪现在了他的脑海里,岳父岳母大舅哥大嫂的身影闪现在了他的脑海里,哥威武雄壮的身影闪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最后一个光芒万丈的身影闪现在他的脑海里,那是皇帝,皇帝的身影闪现在他脑海里的瞬间,他觉得干涸的身体有了一丝丝活气儿!
一想到皇帝的身影,他感觉自己突然又活了,干涸扁涩的身体仿佛突然焕发了活力,他觉得自己又有了力气!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他咬着牙,红着眼,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砍死他们!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两个疯狂逃窜而又歪歪扭扭奔逃着的身影,他嘴角咧开,想要笑,却有撕裂的疼痛感传来!
他调动着全身仅存的力气,一脚高一脚矮地又死命追去!
这次他一切都不管了,他只知道死命地追,他抛开了一切,他感觉风在耳边呼呼作响,他感觉自己的视线里的一切,此刻都只有那两个疯狂逃窜的身影!
他感觉自己的距离跟他们迅速拉近,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他看到他们跑几步,就顿一步,脚步虚浮,像是垂死挣扎的蚂蚱一样!
他心中冷笑,“赌,几天几夜不合眼的赌……现在想逃?逃得掉吗?”他的声音像是锯木头似的从喉咙里挤出来!
吓得那两人毛骨悚然,亡魂皆冒,全身打摆子似的发抖,回头一看,更是颤抖不已。
近了,近了,张兴学瞪着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不管他们什么表情动作,
更近了,更近了,他眼睛死死盯着,突然感觉眼眶里像是爬进了千万条虫子,又痒又干,酸涩滞胀,难受极了,简直要瞎了一般。
他的视线渐渐模糊,只剩下前方一个晃动的光圈,圈里锁着那两个逃窜的身影,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的思维完全停滞,只知道:近了,更近了!
他本能地估算着距离:
“还有五十步......”
“还有三十步......”
“还有十步......”
“还有五步......”
那两个身影不时回头张望,此刻看见他如同索命恶鬼般紧追不舍,眼睛瞪得几乎要凸出来,浑身抖如筛糠。
看着这两个平日横行霸道的畜生,此刻像待宰的猪猡般没了嚣张气焰,惊惧如丧家之犬,他笑了——整张脸扭曲变形,五官都错位了。
他看见不远处一道白带子在晃动,略一抬头,突然一个岔路口出现在眼前,心里陡然一惊,全身肌肉绷紧,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冲上去。
眼看就要追上,那精瘦的身影却被粗壮的矮子猛地一拽,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张兴学被绊得踉跄几步,险些摔倒。他稳住身形,握紧刀一个大步跨上前,抡圆了狠狠劈下。
刀锋深深砍进肩膀,力道沉猛直劈到骨,剧烈的反震让他手腕发麻,差点握不住刀。
瘦子发出“啊啊啊啊啊!”连绵不断的凄厉惨嚎,伤口鲜血喷涌,身子不住抽搐,手脚并用地在地上拼命爬行,干硬的土路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张兴学踉跄着一步上前,再次举起刀狠劈下去,巨大的反震力又让刀险些脱手,只听那精瘦身影再次发出“啊啊啊啊!”的惨叫 。
他将手举到眼前,凑近细看,却发现眼睛上黏着什么东西,视线一片模糊。
他又凑近了些,这才惊觉手上满是黏腻的汗与血,滑得几乎握不住东西。
他朝着掌心狠狠啐了口唾沫,混着血水的唾沫在阳光下泛着刺目光泽。
他用力搓揉双手,又在衣襟上擦拭干净,重新握紧刀柄。手感终于稳妥,他旋即朝着仍在地上挣扎爬行的身影劈砍下去。
刀锋直直扎进后背,深入三四寸,他咬牙猛地拔刀,再度高举落下。
没砍几刀,那精瘦的身躯便僵直不动,抽搐戛然而止,再发不出半声“啊啊啊”的惨叫。
张兴学剧烈喘息着,盯着地上的躯体,心想这人多半是死透了。
全身一阵脱力感袭来,无法形容的虚弱爬遍他的全身。
张兴学晃了晃身子,寒风掠过,他一屁股跌坐在满是暗红血污的地上。
豆大的汗珠如雨落下,灌进眼睛里,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只能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喘息声像破风箱般呼哧作响。
好一会儿,他才找回几分神志,恍惚觉得自己还活着,三魂七魄仍在躯体里。
张兴学用黏腻湿滑的袖子擦眼睛,睁眼仍是一片模糊。
惨白的阳光化作朦胧光点,他拼命擦拭,眼眶生疼,眼前却依旧雾蒙蒙的,恐惧如潮水般涌来——他感觉自己怕是要瞎了。
歇了好一会儿,又一阵冷风吹来,他打了个寒战,浑身反而舒畅了些,神志也清醒了几分。
他终于明白,无论怎么擦,眼睛上黏糊糊的东西都擦不掉——那是溅上的血与汗混着尘土,早已干结。
身上黏腻的污渍,怕是这辈子都洗不干净了。
张兴学突然想起背上的竹筒,那是爹娘亲手做的,里面或许还有水。
他动作艰涩、颤颤巍巍地取下竹筒,小心翼翼抱在胸前。
摸索着去拔塞子时,酸痛的手指抖得厉害,试了几次都没打开。
他强压下失控的颤抖,却发现右手虎口早已开裂渗血,五根手指肿得像小萝卜头,酸胀得如同长满冻疮,半点力气也使不上。
无奈之下,他只得用牙齿咬住塞子,猛地一扯,“啵”地一声拔开了。
牙齿酸得发颤,仿佛摇摇欲坠。
他颤巍巍举起竹筒,正要往嘴里灌水,这才惊觉喉咙干涸得像裂开的土地,连吞咽的力气都快没了。
慢慢的,他使劲费力的,嘴跟手一起用力的,终于张兴学感受到了水的湿气,
突然,他感觉自己手中的竹筒飞了出去,手上传来剧烈的疼痛,胸口也传来剧烈的疼痛,他向后倒去。
倒去的瞬间,他的眼睛清明了一些,看到了那个逃跑的粗壮矮小的身影,发现那身影已经到了城门口。
他心里一惊,全身震颤,意识清醒了些,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围着几十个穿着盔甲的身影……
他们的手上都拿着刀,凶神恶煞,又怯怯畏畏地看着他!
张兴学嘴角微微撅起,挤出一个笑容,突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使劲的扭动脖子,微微摇着头,什么话都没说……视线越来越模糊,他感觉一把刀的影子迅速在他眼前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