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有点凉,李狗蛋坐在街灯底下,手里还捏着那块滑板的残片。雷劫珠的热气早散了,只剩下一截焦黑的边角,像块啃完的辣条骨头。
他没动,也没说话,就那么低着头,手指在断裂处来回摩挲。刚才那一跤摔得不轻,不是身体疼,是心里空了一下——滑板碎了不要紧,可它撞过天门、压过雷云、驮着他从十二星河跳下来都没出过岔子,偏偏毁在这场“撒娇风暴”里,说出去都嫌丢人。
正想着,影子忽然斜了一道。
有人站到了他面前。
狐九儿蹲下来,离他半步远,没说话,先递过来一只瓶子。新封口的,瓶身温润,像是刚用体温捂过。
“我……”她顿了顿,“刚才好像梦见你了。”
李狗蛋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接瓶子,反而盯着她的眼睛:“梦到啥了?”
“记不清。”她低头拧了拧瓶盖,“就记得红衣服,荒地,还有棵树……发光的。”
话音落,她无意识地用袖口擦了下瓶身。
光纹炸开。
画面直接冲进两人脑子里。
三百年前。
荒原刮着沙尘,一道红色身影跌跌撞撞往前跑,嫁衣破了角,发带也断了。身后喊杀声逼近,族老怒吼:“逆女!你偷吃蟠桃,毁我祭典,还想逃?”
她喘着气,膝盖一软跪在沙地里。
就在那一刻,一道人影从天而降。
滑板落地,扬起一阵黄烟。
那人穿着褪色的外卖服,肩上扛着板子,脸上沾了灰,却笑得没心没肺:“跑这么急,赶着去领结婚证?”
狐九儿愣住,记忆里的自己抹了把脸,又气又笑:“谁要跟你领证!快走!他们要抓我回去联姻!”
“联姻?”李狗蛋挠头,“那不就是包办相亲?违法的懂不懂。”
说完,他从兜里掏出一包辣条,撕开,把最后一根掰成两半,一半塞她嘴里,一半自己嚼了。
然后蹲下,挖了个坑,把包装袋埋进去。
“种个树。”他说,“万一哪天你忘了我,这玩意还能替我活着。”
狐九儿看着记忆中的自己扑上去抱住他,哭得撕心裂肺:“你会回来吗?”
他回头一笑,滑板甩上肩:“等辣条树开花那天。”
画面戛然而止。
现实里,李狗蛋猛地往前一倾,像是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他踉跄了一下,手撑地才稳住。
狐九儿一把扶住他肩膀:“你……也看到了?”
“不止看到。”他喘了口气,抬手摸了摸胸口,“我还记得那个辣条味——芥末混合香菜,你非说那是‘爱情的味道’。”
狐九儿怔住,眼眶一下子红了。
她咬着唇,没说话,只是慢慢坐到他旁边,把泪瓶放在两人中间。手指轻轻抚过瓶口,一滴泪无声滑落,砸在瓶身上,溅起一圈涟漪。
画面再起。
十二星河畔,夜空如墨,两人并排躺着。她拿脚踹他:“你干嘛总把滑板当命?比我还重要?”
他一边啃辣条一边躲:“那当然,这板子陪我送过三千单外卖,踩过十八次狗屎运,比你认识我还久。”
“呸!”她抄起酒壶砸他脑袋,“这是辣条酒!你喝一口就知道多贵!”
他又笑,仰头灌下去,结果呛得直咳,她笑得打滚,他伸手想掐她脖子,却被她反手抓住,十指交扣。
画面一转,妖族大殿,符阵密布。她被锁在祭坛中央,族老念咒施法。突然,一道滑板影子从天而降,砸穿穹顶。
防滑粉洒满空中,画出一条弯弯曲曲的逃生线。
“跟上!”他大喊,“别回头!”
她跌跌撞撞跟着跑,回头时看见他被符咒缠住,手臂划出血痕。她想回去,却被他一脚踹进传送阵。
最后的记忆,是他站在火海里挥手:“等我,辣条树开花那天,我就回来。”
现实。
狐九儿呼吸乱了。
她猛地抬手,就要把泪瓶摔出去。
李狗蛋一把攥住她手腕,力道不大,却稳得像铁钳。
“不许躲。”他说,“你流的每一滴泪我都记得。哪怕你不记得我,我也要把你认回来。”
话音落,腰间的辣条袋突然一震。
半片烧焦的纸飘了出来——正是那张“记忆锚”。它自动飞向泪瓶,贴在瓶身上,边缘微微发烫,竟与泪水共鸣,泛出淡淡金光。
瓶中涟漪再起。
最后一幕浮现。
荒原上,两人并肩站着,十指紧扣,共同把一株发光幼苗埋进土里。星空忽然炸亮,无数光点从宇宙深处涌来,环绕树苗旋转,仿佛整个万界都在为这一刻庆贺。
树根扎下的瞬间,天地共振。
李狗蛋望着记忆中的自己和她,低声说:“原来我们早就约定过——一起活到世界尽头。”
狐九儿靠在他肩上,闭着眼,眼泪流干了,嘴角却翘了起来。
她轻声问:“你说……那棵树,现在开花了吗?”
他没回答。
因为就在这一刻,泪瓶突然剧烈震动。
瓶底裂开一道细缝,一道光束射出,直指夜空某处坐标。
光束中浮现出三个字——
**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