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的院门关到一半时,我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吱呀”一声——是廊下那张藤椅,椅面的藤条断了两根,还是我小时候爬上去蹦跳弄断的,如今却微微晃着,像有人刚坐过。
“不等我了?”阿槐的声音裹着院外的槐花香飘过来,我回头时,正看见阳光落在藤椅上,映出个淡淡的影子,椅面的断藤旁,还凝着几点薄霜,像怕藤条再被碰坏似的。“这就走了,你还想在这儿多待会儿?”我笑着往回走,指尖刚碰到藤椅的扶手,就被那熟悉的冷意裹住。
他的影子在椅面上晃了晃,慢慢往我手边靠:“你小时候总爱坐在这儿,让我给你讲月亮里的故事。”这话刚落,我忽然想起某个夏夜——那时我才六岁,攥着半块西瓜坐在藤椅上,阿槐飘在我旁边,用他透明的指尖指着月亮,说嫦娥的玉兔偷偷藏了颗星星,落在了我家的槐树上。我当时信以为真,踮着脚往槐树上够,结果摔在藤椅上,还哭着让他赔我星星。
“我那时候是不是很傻?”我坐在藤椅上,椅面微微下陷,刚好托住后背——这么多年过去,这张藤椅竟还记着我的身形。阿槐的冷意轻轻蹭过我的发顶,像在摸小孩子的头:“不傻,比天上的星星还可爱。”
风忽然吹过,院角的老槐树落下几片叶子,有片刚好落在我的手背上。我低头去捡,却看见藤椅的缝隙里,藏着颗小小的玻璃珠——是我小学时丢的那颗,珠身上还画着个歪嘴笑脸,当年我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没想到竟藏在这里。
“是你帮我藏起来的?”我捏着玻璃珠抬头,阳光里的影子晃了晃,阿槐的声音轻了些:“那时候你哭着说找不到,我就把它收起来了,想着等你长大,再还给你。”玻璃珠在指尖转了转,折射出的光斑落在藤椅上,刚好和他的影子叠在一起,竟透出点暖融融的光。
收拾最后一箱东西时,我把藤椅上的靠垫也放进了箱子——靠垫套还是妈妈当年缝的,上面印着小鸭子,如今已经洗得发白。阿槐的影子落在箱子旁,冷意轻轻覆在靠垫上,像在确认靠垫有没有叠好。“这张藤椅,要不要也带走?”他忽然问,声音里掺了点不易察觉的犹豫。
我蹲在箱子前笑了笑:“不带了,留在这里吧。”阿槐的影子顿了顿,我接着说:“以后想回来看看,还有个地方能坐,你也能在这里晒晒太阳,等我回来。”他的冷意忽然暖了些,像被阳光晒过的棉花,轻轻裹住我的手腕:“好,我在这里等你。”
锁院门时,我回头看了一眼——廊下的藤椅还在,阳光落在椅面上,光斑晃了晃,像有人在跟我挥手。我攥着手里的玻璃珠,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老房子或许会慢慢变老,但藤椅上的光斑,还有那个会等我回来的影子,会一直留在这儿,藏在每一个我想念的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