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碧水轩内,茶香袅袅。
苏佩兰正倚窗而坐,见紫衣妇人款款而来,忙起身相迎:“大嫂来得正好,快请上座。秋霜,沏壶上好的碧螺春来。”
她目光落在妇人身边的男孩身上,眼中满是慈爱:“阳儿也来了啊?让小姑母好好瞧瞧,这才几日不见,又长高了不少呢。”
说着轻轻抚了抚孩子的发顶,“铭儿正在书房练字,你去寻他玩吧,待会儿姑母让厨房给你们送些新做的桂花糕去。”
待侍女奉茶退下,苏大嫂温氏轻抿一口清茶,忽然压低声音凑近道:“兰姐儿,你猜我在沈家大门外瞧见谁了?”
苏佩兰手中茶盏微顿,柳眉轻蹙:“大嫂这般神神秘秘的,莫不是见了什么稀罕人物?”
“可不就是稀罕!”温氏放下茶盏,绢帕掩唇笑道,“是那商府的大公子商南舟!”
“什么?”苏佩兰手中茶盏险些倾翻,“他竟寻到沈家来了?”
“可不是么!这商大公子当真是个痴情种。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还没忘记沈家三公子呢。”温氏眼中闪着八卦的光芒,“听闻三公子守寡的消息,竟不顾体统地跑来求见。你是没瞧见,门房拦着不让进,他就在大门外徘徊不去,最后还是你家管家好言相劝才将人送走。”
说着又神秘一笑,“我见正门热闹,便绕道边门进来。谁知……”
她故意拖长声调,见苏佩兰面露焦急,才继续道:“这边门巷口刚巧驶出一辆黑漆描金的大马车,那派头,比你们沈家的马车还要气派奢华三分。你猜这马车是送谁回来啊?”
苏佩兰心头一跳,手中帕子不觉攥紧,还能是谁,定是沈清钰呗。
温氏还在那边叨叨,“啧啧啧,这三公子当真好手段。这也没多久啊,这么快下家就寻好了。商大公子这边还没打发走,那边就……”
“大嫂!”苏佩兰突然厉声打断,“这等捕风捉影的话,还请慎言。”
温氏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惊得缩了缩脖子,讪讪道:“我这不是瞧着稀奇嘛……”
苏佩兰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大嫂可亲眼看见三公子从那马车上下来?”
“这倒没有。”
“既未亲见,还请大嫂莫要妄加揣测。”苏佩兰面色微沉,“这些闲言碎语,传出去对谁都不好。”
温氏见小姑子神色凛然,只得讪讪住口,低头啜饮已凉的茶水。
过了片刻,她才小心翼翼地赔笑道:“瞧我这记性,兰姐儿,这是这次给你的红利。”说着,从精致的荷包里取出几张银票递给苏佩兰。
苏佩兰接过银票,不动声色地清点了一番,心头暗喜。这次的红利比上月又多了一百两,这门生意果然值得继续。
“大嫂客气了,还特意送来。”她故作平静地说道,随即话锋一转,“大嫂,我想再多投些银两。”
“我也正有此意。”温氏眼睛一亮,又找到了话题,“你看你家二爷整日在外奔波,一年到头能挣几个钱?还不如我们这个来钱快。你这次打算投多少?”
苏佩兰暗自盘算:夫君做生意的那些银钱不能动,自己手头还有些私房钱,留个大几百两应急,其余的都投进去。
想到这里,她起身走进里屋,取出一沓银票递给温氏:“再投二千两。”
温氏眼睛都直了,心想这小姑子可真是财大气粗,前前后后都投了不下四千两了。
她连忙收好银票,满脸堆笑:“放心吧,投得越多,红利也就越多,你在家坐着就能收钱。”
两人又闲聊了半晌,大多是些家长里短的琐事。
苏佩兰心想,这大嫂还是一副小家子气,看样子怕是要留到晚饭后才肯回去。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苏佩兰眉头一皱,起身走到窗边,撩开帘子一看,只见自家哥儿沈奕晨和侄子苏沐阳扭打在一起。
儿子沈奕铭则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不停地喊着:“你们别打了,都别打了!”
苏佩兰脸色骤变,急忙放下帘子,匆匆往外走去。温氏也赶紧起身跟上。
两人赶到院子里,只见沈奕晨和苏沐阳扭打成一团,满脸通红。
苏佩兰快步上前,一把拉开沈奕晨:“晨哥儿,你这是做什么?一个小哥儿这般打闹,成何体统?”
沈奕晨眼眶泛红,大声道:“娘,是他先抢了我的玉牌!”
苏佩兰这才发现沈奕晨脖子上的玉牌不见了,“不过是块不值钱的牌子,给他便是了。”
“可是,那是小叔叔送给我的!”沈奕晨委屈地说道。
苏沐阳梗着脖子狡辩:“我不过是借来看看而已,怎么能说是抢?你一个赔钱货凭什么不给我?”
温氏狠狠瞪了儿子一眼:“谁教你这么说的,没教养的东西!”
苏佩兰强压怒火,对沈奕晨道:“晨哥儿,不得无礼。沐儿要看,你给他便是。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我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的?立刻回房去,好好反省反省。”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你可别学你那小叔叔的做派。”
转头看向苏沐阳时,她的语气瞬间柔和下来,“阳儿,不过是块玉牌罢了,改日小姑母给你买块更好的。走,去房里吃点糕点,瞧这一身汗。”
又对沈奕铭温声道:“铭儿也一起来,你舅母特意带了你最爱的四色酥糖。”
说罢,她拉着苏沐阳进了屋。
苏沐阳临走还不忘回头朝沈奕晨做了个鬼脸。
沈奕铭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母亲进了屋。
沈奕晨一个人留在院子里,他蹲下身,拾起地上碎裂的玉牌,晶莹的泪珠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滴落在残破的玉片上。
午后,沈清钰陪着两个孩子小憩,全然不知商南舟曾来寻他。
此刻孩子们都去找哥哥姐姐玩耍,他正在指导白槿制作皮具。
忽然,大宝风风火火地冲进小楼,戴上个虎头面具,又抄起小木刀,“咚咚咚”地跑了出去。
那虎头面具正是沈清钰的练手之作,白槿别出心裁地在虎眼、虎鼻和虎嘴处开了孔洞,系上绳结,改成了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