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时,沈清辞已在书房坐了整整两个时辰。
案几上摊开数张宣纸,墨迹未干。左边记录着这一年来扳倒的敌对势力,右边列着已掌握的盟友资源。最中间那张纸上,只写了三个词:轮回教、萧煜、前朝秘辛。
小姐,夫人往这边来了。青黛轻声通报。
沈清辞不慌不忙地将纸张收起,刚整理好衣襟,柳氏便端着莲子羹走了进来。
听说你昨夜回来得晚,今早又起得这样早。柳氏将瓷碗放在桌上,目光扫过案几上未干的墨迹,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沈清辞挽着母亲坐下:女儿只是在想,及笄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
柳氏轻抚她的发丝,眼中满是怜惜:自从去年及笄礼后,你就像变了个人。为娘知道你长大了,只是...
母亲可是觉得女儿太过锋芒毕露?
柳氏摇头,为娘是心疼你。别家的姑娘这个年纪还在撒娇任性,你却要面对这么多明枪暗箭。
沈清辞握住母亲的手:正因为要保护想保护的人,女儿才必须强大。
柳氏沉默片刻,忽然压低声音:你最近...常与摄政王来往?
母亲放心,女儿心中有数。
为娘不是要阻拦你。柳氏神色复杂,只是摄政王身份特殊,你与他往来,更要小心谨慎。
沈清辞正要回答,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母女二人对视一眼,同时起身。
怎么回事?柳氏扬声问门外的丫鬟。
回夫人,是二小姐院里的丫鬟偷了东西,被当场拿住了。
沈清辞眸光微动:母亲,我们去看看吧。
沈若薇的院中,一个丫鬟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旁边散落着几件金银首饰。
姐姐来得正好。沈若薇脸色苍白,这贱婢竟敢偷我的首饰,若不是今早发现得及时...
沈清辞扫了一眼地上的首饰,其中一支金簪格外眼熟——那是前世沈若薇嫁入靖王府时戴的聘礼之一。
妹妹这首饰,看着不像是闺中女子该有的款式。沈清辞意味深长地说。
沈若薇神色一僵:这是...这是姨娘给的。
柳氏皱眉,柳姨娘何时有这等规格的首饰了?
就在这时,管家匆匆赶来:夫人,大小姐,靖王府派人送来请帖,三日后在别院设宴,邀请两位小姐过府一叙。
沈若薇眼中闪过喜色,却故作矜持:靖王殿下真是太客气了。
沈清辞接过请帖,看见落款处靖王的私印,心中冷笑。这宴无好宴,怕是冲着观音寺之事来的。
回去转告靖王,届时我们一定赴约。沈清辞对来人说。
待外人退下,沈清辞命所有人都退出院子,只留下仍跪在地上的丫鬟。
现在没有外人,你可以说实话了。沈清辞对那丫鬟道。
丫鬟抬头,泪眼婆娑:大小姐明鉴,这些首饰是二小姐让奴婢偷偷拿去当铺换银子的。今早被发现,二小姐就让奴婢顶罪...
你胡说!沈若薇厉声呵斥。
是不是胡说,查查就知道了。沈清辞转身对柳氏道,母亲,不如请父亲来看看,这些首饰的来历。
沈若薇顿时慌了:这等小事,何必惊动父亲...
盗窃之事,怎能算小事?沈清辞语气转冷,更何况,这些首饰的规格已逾制,若是传出去,整个镇国公府都要受牵连。
柳氏会意,立即派人去请沈毅。
等待的间隙,沈清辞仔细观察着沈若薇的神色。见她不时望向院门,似乎在等什么人。
妹妹在等柳姨娘来救你?沈清辞忽然问。
沈若薇强装镇定:姐姐说什么,妹妹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沈清辞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这封信,妹妹应该认得吧?
那是今早暗卫截获的,沈若薇与轮回教往来的密信。
沈若薇脸色瞬间惨白:这...这是诬陷!
是不是诬陷,很快就知道了。
沈毅大步走进院子,看见地上的首饰,眉头紧锁:这是怎么回事?
沈清辞将事情经过简单说明,重点强调了首饰逾制的问题。
沈毅拿起那支金簪,端详片刻,脸色越来越沉:这簪子的工艺,是宫中之物。你从何处得来?
沈若薇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父亲,沈清辞适时开口,女儿怀疑,这些首饰与轮回教有关。
轮回教?沈毅神色一凛,说清楚!
沈清辞将密信递给父亲:这是从妹妹房中搜出的。信上提到,三日后子时,观音寺祭坛开启,需要大量金银供奉。
沈毅看完信,勃然大怒:逆女!你竟敢与邪教勾结!
父亲冤枉!沈若薇跪地哭诉,女儿根本不知道什么轮回教,这定是有人陷害!
陷害?沈清辞淡淡开口,那妹妹可否解释,昨夜子时,你为何偷偷前往观音寺?
沈若薇彻底呆住,她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沈清辞的监视之下。
沈毅痛心疾首:来人!将二小姐禁足院中,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半步!柳姨娘教女无方,一并禁足!
处理完这场风波,沈毅单独留下沈清辞。
清辞,你老实告诉为父,你还知道些什么?
沈清辞斟酌着开口:父亲可知道,外祖父与前朝太子的关系?
沈毅神色剧变:你从何处听说?
看来父亲是知道的。沈清辞轻声道,那父亲可知道,正因为这层关系,轮回教和靖王才会盯上镇国公府?
沈毅长叹一声:为父一直不愿你卷入这些是非,没想到...
父亲,有些事,不是我们想躲就能躲开的。沈清辞目光坚定,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
你想怎么做?
三日后靖王府的宴会,女儿要去。沈清辞道,不仅要赴约,还要送靖王一份大礼。
回到书房,沈清辞重新摊开宣纸,在已掌握的盟友一栏添上二字。
经过今日之事,父亲显然已经站在她这一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三日的宴会上,彻底切断靖王拉拢镇国公府的念头。
小姐,摄政王府送来这个。青黛捧着一个锦盒进来。
沈清辞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套素雅的衣裙,看似普通,但触手生凉,竟是罕见的冰蚕丝所制。衣领处绣着细密的云纹,与夜君离玉佩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锦盒底部压着一张字条:衣可防身,宴上小心。
沈清辞抚摸着冰蚕丝光滑的质地,心中微暖。他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送来最恰当的帮助。
备车,我要去一趟摄政王府。
有些计划,需要当面商议。
马车行驶在繁华的街道上,沈清辞望着窗外熙攘的人群,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年前刚重生时,她还是那个满心仇恨、孤军奋战的少女。如今,她已有了可以信赖的盟友,更重要的是,找到了重生的意义——不仅是复仇,更是守护。
到达摄政王府时,夜君离正在院中练剑。剑光如练,身形如风,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凌厉的气势。
看见沈清辞,他收剑回鞘,额间薄汗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怎么突然来了?
沈清辞将靖王府的请帖递给他:三日后靖王府设宴,王爷可收到请帖?
夜君离扫了一眼:收到了。你打算去?
不仅要赴约,还要送靖王一份大礼。沈清辞唇角微扬,不过需要王爷配合。
说说看。
二人并肩往书房走去,沈清辞低声说出自己的计划。
夜君离听完,眼中闪过赞赏:看来这一年,你成长了不少。
多谢王爷夸奖。沈清辞浅笑,不过比起王爷,还差得远。
不必自谦。夜君离注视着她,现在的你,已经让很多人刮目相看了。
书房内,二人详细商议了宴会的每一个细节。当谈到如何应对可能的突发状况时,夜君离取出一枚戒指。
这枚戒指暗藏机关,按下宝石,会射出迷针。他亲自为沈清辞戴上,记住,危急时刻,保命要紧。
戒指大小正好,冰凉的触感让沈清辞心中一暖:王爷为何待我这样好?
夜君离动作微顿,抬眸看她:你说呢?
四目相对,书房内一时寂静。窗外鸟鸣声声,更衬得室内静谧。
沈清辞率先移开目光:因为我是唯一能解开这个局的人?
这是原因之一。夜君离的声音很轻,更因为,你是你。
这句话让沈清辞的心跳漏了一拍。重生以来,她一直以为自己对男女之情早已心死,可面对夜君离,那颗冰冷的心似乎正在慢慢融化。
王爷...
时候不早,我送你回去。夜君离打断她的话,三日后,靖王府见。
回府的路上,沈清辞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心思纷乱。夜君离的态度已经很明显,可大仇未报,她实在无暇顾及儿女私情。
小姐,到了。青黛的声音唤回她的思绪。
沈清辞整理好心情,刚下马车,就看见府门前停着一辆陌生的马车。
是谁来了?
回小姐,是宫里的嬷嬷,说是奉贵妃之命前来教导二小姐礼仪。
沈清辞眸光一凛。贵妃这个时候派人来,恐怕不只是教导礼仪这么简单。
看来,三日的宴会,比想象中还要热闹。
她整了整衣袖,从容走进府门。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这一世,她都不会退缩。
棋盘已布,只待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