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清荷院书房内烛火摇曳。沈清辞将方才得来的密信平铺在案几上,又取出夜君离先前所赠的账册抄本,两相对照,眸色渐深。
小姐,这信上说的...采月侍立一旁,看清信上内容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靖王竟敢私通北狄?
沈清辞指尖轻点信纸上一处:不止如此。你看这里提到塞外良驹千匹,以盐引相易,与账册上这笔巨额支出正好对应。
烛光在她清丽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重生以来搜集的种种线索,此刻终于串联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
去将妆匣最底层那个紫檀木盒取来。
采月依言取来木盒,沈清辞从怀中取出一把小巧的钥匙打开。盒内整齐叠放着这些时日收集的各类证物:柳姨娘与盐商往来的密信、永昌当铺的账目抄本、沈若薇与萧煜私会时遗落的手帕,还有今日调换来的这封密信。
还差最后一样。沈清辞若有所思,周文海明日入京,他手中定有更确凿的证据。
窗外传来三声熟悉的叩响。采月会意开窗,夜君离仍是玄衣墨发,却是从正门绕进来的,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王爷这是?沈清辞微怔。
顺路带了鼎香楼的点心。他将食盒放在桌上,目光扫过摊满桌案的证物,看来沈小姐今夜要挑灯夜战了。
沈清辞示意采月奉茶,自己将证物稍作整理:正要请王爷指点。
夜君离执起那封密信,仔细看过,唇角微扬:伪造得不错,几乎以假乱真。
王爷看出来了?沈清辞并不意外。
墨色太新。他指尖轻触信纸边缘,靖王行事谨慎,重要密信必定存放多时,纸张边缘会有轻微磨损。
沈清辞虚心受教:多谢王爷指点。
不过应付明日寿宴,足够了。夜君离从袖中取出一枚印章,这个或许用得上。
那是一枚玄铁所制的私印,上刻靖亲王印四字。沈清辞接过细看,不由心惊:这是...
仿制品。夜君离语气平淡,但足以乱真。
沈清辞立即明白了他的用意:王爷是要我将这枚印章,与假信一同给靖王?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夜君离执起茶盏,氤氲水汽模糊了他冷峻的轮廓,既然他喜欢栽赃,不妨让他也尝尝这个滋味。
烛花哔剥一声,炸开一朵明亮的火花。沈清辞凝视着跳跃的烛火,忽然道:王爷为何要如此相助?
这是她第二次问这个问题。夜君离抬眸看她,烛光在他深邃的眼中映出两点星火。
本王说过...
不愿见忠良蒙冤。沈清辞接过他的话,却轻轻摇头,但这不足以解释王爷为何要亲自涉险。
书房内一时寂静,只有烛火摇曳的声音。夜君离放下茶盏,目光落在她倔强的面容上。
因为你的眼神。他忽然道,与当年的我很像。
沈清辞微微一怔。
都是不甘被命运摆布的人。夜君离起身走向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这京城看似繁华,实则暗流汹涌。多一些像你这样的人,或许能改变些什么。
他的话让沈清辞想起前世的传闻:夜君离年少时也曾遭遇背叛,最信任的副将竟是敌国细作,险些让他全军覆没。或许正是这样的经历,让他对她如今的处境感同身受。
明日寿宴,王爷会去吗?
自然。夜君离转身,玄色衣袂在夜风中轻扬,这么好的戏,怎能错过。
他离去后,沈清辞独自在灯下忙碌。将假信重新处理,做旧痕迹,又小心地将那枚仿制的靖王私印包好,准备明日见机行事。
小姐,夜深了。采月轻声提醒。
沈清辞揉了揉酸涩的眉眼:再等等。
她取出一张素笺,开始书写明日寿宴上需要的奏章。前世她曾替萧煜起草过无数文书,对他的文风笔迹了如指掌。此刻模仿起来,竟有七八分相似。
小姐连靖王的字都会模仿?采月惊讶道。
沈清辞笔尖微顿,前世那些为她招来杀身之祸的才华,这一世反倒成了护身符。
去岁他曾托我抄录古籍,学过几分。
这解释合情合理,采月不再多问。
待到一切准备就绪,已是子夜时分。沈清辞却毫无睡意,独自在院中踱步。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隐约的更鼓声。她想起前世明日,就是在这场寿宴上,萧煜当众出示,父亲被当场带走。镇国公府的倾覆,从此开始。
这一世,她绝不会让悲剧重演。
小姐。暗卫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身后,周文海提前入京了,此刻正在靖王府。
果然。沈清辞冷笑,看来有人比我们还着急。
可要属下继续监视?
不必。沈清辞沉吟片刻,既然人都到齐了,明日这出戏,也该开场了。
她回到书房,将准备好的证物再次清点。假密信、仿制私印、周文海的账册抄本、沈若薇的手帕...每一样都指向同一个真相。
最后,她取出一枚小巧的银铃,轻轻系在腰间。这是外祖家给的信物,明日若有变故,摇响银铃,埋伏在外的暗卫便会接应。
晨光微熹时,沈清辞已梳洗完毕。镜中的少女一袭水蓝色衣裙,清丽绝俗,眉宇间却带着寻常闺秀没有的坚毅。
小姐今日真要佩戴这枚骨哨?采月见她将夜君离所赠的骨哨系在颈间,不由担忧。
既然是摄政王所赠,自然要物尽其用。沈清辞轻轻抚过骨哨,冰凉的温度让她更加清醒。
前厅已经传来动静,父亲沈毅正在吩咐下人准备贺礼。沈清辞深吸一口气,知道命运的转折点即将到来。
这一世,她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而是执棋的棋手。
靖王府的寿宴,将是她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