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踩着晨霜下楼时，阿南的车已经稳稳停在巷口老樟树底下了。车身上落了层薄薄的白霜，他降下车窗朝我笑，哈出的白气混着眼角的暖意飘在冷空气中。奶奶正坐在堂屋门槛上择菜，竹篮里的青菜带着隔夜的寒气，见我过来，抬眼裹了裹棉袄叮嘱：“路上把围巾系紧点，中午别凑活，吃点热乎的。”我应着“晓得了”，弯腰钻进副驾，座椅被阿南提前开了暖风，裹着淡淡的绒布暖意。
“想去哪儿？”阿南打着火，方向盘轻轻一转，车就驶离了巷口。轮胎碾过结霜的路面，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先去找小妍姐，有点事要跟她聊，中午本来想一起吃饭的。”我拢了拢围巾，把下巴埋进柔软的毛线里，“你要是有事先去忙也行，到饭点我再叫你。”
他嗤笑一声，眼底闪着狡黠：“我正好约了几个发小聚聚，就不凑你们女生的热闹了。这大冷天的，你们逛街聊天我跟着也碍眼。”他顺手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有事随时打电话，我二十分钟内准到。”
乡间的路被霜染得发白，两旁的稻田只剩枯黄的稻茬，风从车窗缝隙钻进来，带着刺骨的凉意。阿南开得稳，却也快，没过多久，县城的高楼就渐渐出现在视野里。车刚停在约定的路口，就看见小妍姐站在路边挥手，米白色的风衣外裹着驼色围巾，鼻尖冻得通红，却依旧笑得亮眼。
“快下车，我先撤了。”阿南催我，顺手递过我的包，“外面冷，别站太久。”我刚推开车门，冷气流瞬间裹住全身，他的车已经“嗖”地一下汇入车流，车尾的红灯很快消失在街角。
我还没站稳，小妍姐就快步走过来，冰凉的手一把挽住我的腰，语气里满是雀跃：“你今天不来找我，我都打算往你家跑了！”她拉着我往街边的商铺走，声音被风吹得发颤，却藏不住兴奋，“你让我脱手的店铺和公司都谈妥了，买家那边资金已经到位，这两天就会转账给你，记得查收。”
我眼睛一亮，嘴角忍不住上扬，笑嘻嘻地撞了撞她的肩膀：“真的啊？那我今年岂不是能过个肥年！”
“可不是嘛。”小妍姐舒了口气，眼底是卸下重担的轻松，“我也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走，先去美容院放松放松，犒劳犒劳自己，总比在外面吹冷风强。”
“去啊！就是不知道这年底了，还有没有我们的位置。”我缩了缩脖子，看着街边来往裹得严严实实的行人，心里盘算着暖烘烘的美容院。
“那必须有！”小妍姐拍着胸脯，语气笃定，“老板去了都没地方，那你这老板不是白当了？我们现在先做美容，下午做头发、做指甲，晚上你小舅从外地回来，正好一起吃饭。”
“可以啊。”我笑着点头，”小妍姐“你没想趁现在有空，带妞妞和婆婆去旅游一趟？”我忽然问，脚步没停，往美容院的方向走得更快了。
她叹了口气，眼底掠过一丝怅然：“怎么没想过？但你也知道我们这边的规矩，过年哪有人往外跑的？生怕亲戚上门没人招待，背后被人说不懂事。”
“可不是嘛，最烦这个。”我撇撇嘴，“我也想带着一家人去外面过年，不用忙着走亲戚，不用应付一堆客套话。”
“但这事儿还远着呢。”我望着路边结了冰的 puddle（水洼），“奶奶年纪大了，怕冷又怕折腾，让她跟我们出去，她反倒不自在。”
我们一边聊一边走，冷风吹得脸颊发疼，却也没耽误说话。没过多久，就到了那家熟悉的美容院。推开门，暖烘烘的热气裹着淡淡的香薰味扑面而来，和外面的寒冷简直是两个世界。店里闹哄哄的，技师们都忙着给客人做项目，一眼望过去，竟没一个空闲的。
我朝着吧台后面的娇娇喊了一声，她正低头记账，抬头看见我们，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倩倩、妍姐，你们怎么来了？年底生意太忙了，这会儿真没技师闲着。”
我故意板起脸，玩笑道：“娇娇，你觉得老板来消费一次，都没人服务，这说得过去吗？”
“真没办法啊！”娇娇摊摊手，语气无奈，“谁叫你们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要不……我给你们做？”
我瞥了眼她隆起的肚子，忍不住笑了：“你这怀着孕呢，我要是让你动手，你家那口子不得来怼我？到时候又要说我是周扒皮，为了赚钱奴役孕妇。”我顿了顿，“现在美发和美甲那边有空吗？”
“美发和美甲都有空！”娇娇立刻点头，“你们看要做哪种？”
“我们两种都做！”我转头看向小妍姐，“晓妍姐，你看怎么样？”
“我都可以。”小妍姐笑着点头，话锋一转，“不过你不是说要请我吃牛排的吗？是不是又想赖账了？”
“哪儿能啊！”我连忙摆手，“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你觉得我还会差你那一顿饭？今天我们先在这儿美一天，牛排改天我亲自带你去吃，管够！”
“行吧。”小妍姐妥协了，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不是还约了你堂弟阿南中午一起吃饭吗？那他怎么办？”
“打电话问问他呗。”我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问问他来不来做头发，今天我请客。”
电话刚拨出去，没响两下就接通了，听筒里传来阿南带着笑意的声音：“倩，有什么事吗？是不是中午想换地方吃饭？”
我忍不住笑了，对着电话说：“中午的饭取消啦，我和小妍姐在美容院呢，想问问你要不要过来做头发，我请你。”
“可以啊！”阿南的声音立刻拔高了些，语气雀跃，“老板请客，有便宜不占，那不是傻瓜嘛！”
“就知道占便宜。”我笑着嗔怪，“那你快点过来，我们一起先把头发做了。”
“好嘞，我马上就到。”阿南应道。
“等等。”我补充道，“做完头发再给你做个脸部护理，好让你过年去显摆臭美一下，看看能不能趁机找个老婆！”
听筒里传来阿南的笑声，带着点痞气：“行啊，只要是老板请客，做什么都成！我十分钟就到，你们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