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还是老的辣,老爷子和老太太的言论精准预言了杨氏目前的情况。
杨氏从杨家回到钱家,一路上都颇有些心不在焉。
杨家不比钱家,虽也曾略有一些资产,但却依然是靠着杨氏嫁入钱家之后,才达到了如今在寒山镇这般的地位。
因此,自从杨氏在家中得到消息,待她面见了刘县令派来的衙役之后,便知道这杨府二管家是不得不弃了。
若是弃得早,说不得还能保全杨家,若是弃的晚,不止杨家,或许钱家都要被牵累进来。
而钱员外并不是个重情义的,若是她不小心牵累到钱家,钱员外必定会毫不犹豫的将她推出去。
所以甫一得到消息,她便忙不迭地回了一趟杨家,好在最终还是赶上了。
只是这样一来,她虽是为了保全杨家才舍弃的二管家,但看她如此果断,但杨府下人必定心旌摇动,凝聚力也不再会如以往一般。
这倒还是其次,只是杨家到底是一直在这镇上生活,往常家中人生活习惯虽奢靡了些,但在杨氏的控制下,倒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名声传出来。
但如今此事一出,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事的幕后之人主要还是杨家,多多少少会对杨家的名声产生影响。
杨家必定也会怨上自己。
就从今日她走的时候便表现得很明显了,往常她走的时候,杨家恨不得大包小裹的全给她提上,也少不得要嘘寒问暖一番。
可今日一来,自己那大哥先是不配合,在自己强烈要求下,这才不情不愿的弃了杨全,弃了之后也颇有几分阴阳怪气出来。
杨氏心中不耐。
在杨氏嫁给钱员外之前,杨家已经颇有落魄之相,若不是自己嫁给钱员外之后反哺杨家,哪还有杨家如今这般光景?
而今自己不过沾了点事,自己那好大哥便开始阴阳怪气了起来。
甚至在他决定放弃二管家的时候,她那大哥还暗示她手伸的太长。
杨氏轻啧一声。
愚蠢!
若是留着那二管家,牵连到了钱家,杨家可还能有好日子过?
但杨家的问题目前尚且对杨氏而言算不得麻烦,毕竟她一日是钱员外的正头娘子,杨家便一日得听她的。
若是靠她那愚蠢的大哥,杨家便早败落了!
可恨她不是个男儿身,不然杨家哪里轮得到她那大哥做主?
杨氏抽回思绪,面容冷了下来,马车马上就要到钱府门口了,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这几日的事情确实是她擅作主张了,只是她实在没想到,那姓苏的老爷子竟如此硬气。
好在她动用的下人多是娘家的,钱员外应该不至于太过生气。
果然,她刚下马车,便被一向追随在钱员外身旁的管家叫到了书房。
钱员外今年已经七十,虽说年纪大了,可由于保养得宜,气色瞧起来颇好,整个人看起来也不过六十岁上下的样子。
待杨氏进了屋,钱员外却没抬起头,而是继续低头,专注地看着面前的书册,好似没有发现杨氏的到来一般。
钱员外一向看书的时候不喜外人打扰,于是杨氏只得规规矩矩地在一旁候着。
往日这屋中自然是有待客用的其他桌椅的,可今日,除了钱员外身下的椅子,竟再无其他可以休憩的地方。
杨氏心知钱员外这次怕是真的生气了,便更加不敢吭声,只得矗立在一旁,静等钱员外什么时候开口。
这一等便是许久,等的杨氏在一旁站的脚都麻了,心头越来越冷,却也不敢随意变换姿势。
毕竟若是将钱员外惊动,或许下场更不好。
一时间,寂静的书房内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不知等了多久,钱员外手中的书册再翻过一页,杨氏的身形也摇摇欲坠的时候,钱员外这才终于轻轻哼了一声,道:“你此次做得太过了。”
杨氏忐忑抬眸,正对上钱员外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眸。
杨氏低下头,露出了自己脆弱的脖颈,面上也配合着做了一副伤心模样来。
“那苏家不知进退,见到康儿竟也不甚尊重,看着康儿受了委屈,我到底心中难受,这才一不小心做错了事。”
钱员外眸光微深:“这么说,还是康儿惹出的问题了?”
杨氏一惊,忙道:“妾身没有这个意思……”
杨氏咬牙,知道糊弄不过去,于是承认道:“是妾身想左了,妾身的侄子前些日子被那家人连累,差点丢了差事,如今看康儿也被那家人冒犯,妾身一时激愤……”
钱员外淡淡瞥杨氏一眼:“你那侄子原本便不是个能耐的,这么些年来,你也给杨家谋了不少好处了。”
杨氏心中一紧,忙挤出几滴眼泪来,瞧着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都是妾身的错,妾身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钱员外深深呼出口气,道:“罢了。”
就在杨氏心弦微松的时候,钱员外接着道:“念你初犯,便去佛堂思过半年吧。”
“康儿,你就暂时不要见了。”
杨氏呼吸一窒,这下倒是真切地流出了泪来:“康儿还小,又是由我亲手带大的,我若这么久不见他,他定会不习惯的!”
“我知我有错,定会好好反省自己,只是千万不要将康儿带离我的身边。”
钱员外意味深长地看了杨氏一眼:“你是说,我钱家的男儿,离了你便活不成了?”
这话颇有些双关的意味在。
杨氏一听,冷汗都要下来了,知道此事再无转圜余地,只得捏紧手指应了下来。
这次是自己失策了。
杨氏心中愤愤,但在钱员外的贴身管事将她带下去之前,她都强撑着没有露出任何一丝愤恨来,依旧是那般柔弱的、楚楚可怜的模样,试图引起钱员外哪怕一丝的怜惜。
可惜,钱员外是个心硬的人。
在管事将杨氏带走之后,钱员外继续垂眸,瞧着似乎是在看书,但心中却还在琢磨。
这杨氏是个心大的。
他一开始便知道了,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她的动作愈发大了。
钱员外淡淡吐了一口气出来——年轻人,就是容易气盛,也不太会掩饰自己的目的。
钱员外娶她,只是因为她的家世在寒山镇里算得上尚可,又生得一副好样貌,而自己没有妻子到底不便,这才选了她。
可不是因为什么真心喜爱,不过权衡利弊。
这杨氏头几年瞧着也还算不错,又将家中打理得井井有条,可惜这两年的心愈发的大了。
如今竟然还开始挑唆自己儿子为她出气了。
钱员外合上手中的书,抬步转身去了新那纳来的小妾那里。
女人嘛,多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