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肉店的排烟管嗡嗡作响,五花肉在铁板上滋滋冒油,空气里全是孜然和焦炭的味道。
顾沉舟却像是在进行一场无菌手术。
他用湿巾仔细擦了三遍手指,才敲下回车键。
屏幕上,那个长达46个字的文档标题——《关于安盾智联b2泵房设备验收造假及公章物理失效的综合举证包》,化作一个压缩文件,通过王砚的加密通道,直接飞进了区住建委的重大事项督办系统。
“发了。”顾沉舟推了推眼镜,夹起一片生菜,没包肉,直接塞进嘴里,“四十八小时内,住建、市监、消防三方联合核查。这叫‘行政连坐’,够他们喝一壶的。”
林夏盯着手机屏幕。
几乎是文件传输完成的同一秒,她的视野左下角跳出一行只有她能看见的淡金色小字:
【提示:蝴蝶翅膀已扇动。
检测到安盾智联法务部、公关部、工程部负责人心率集体异常升高。
当前混乱指数:78%。】
下午四点,社区公园的长椅上落满了槐花。
几个老头在不远处甩鞭子,“啪啪”的脆响震得树叶乱颤。
张建国手里捧着一杯没加糖的拿铁,坐姿僵硬,像个等着挨训的小学生。
“如果现在让你重新选一次,”林夏看着脚边一只搬运面包屑的蚂蚁,语气淡得像是在聊天气,“回到2023年11月23日那天,你会怎么做?”
张建国愣了一下。
他手里的咖啡杯晃了晃,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有悔恨,有恐惧,但最后沉淀下来的,是一种近乎暴戾的决绝。
沉默了很久,久到那只蚂蚁都爬过了两块地砖。
“我会把那个该死的压力表拆下来。”张建国咬着牙,腮帮子鼓起一块硬肉,“当着那群催命鬼的面,把它砸个稀巴烂。”
林夏转过头,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脸上,她笑了。
“现在你不用砸了。”她站起身,拍了拍风衣下摆沾上的花瓣,“你的公章,正在替你说真话。”
与此同时,王砚的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
是一条来自内部系统的预警通报。
安盾智联那边反应很快,法务部连夜起草了一份《关于个别员工恶意篡改验收数据的声明》。
那帮人想断尾求生,把所有脏水都泼到张建国头上,把他塑造成一个为了私利配合供应商造假的“内鬼”。
“这一手玩得真溜。”王砚冷笑一声,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滑动,“可惜,他们忘了互联网是有记忆的。”
她调出了一张早已准备好的截图——安盾智联2023年的oA系统日志。
日志显示,那张验收单的最终审批确认,并不是在地下二层的泵房完成的,Ip地址归属地显示为“集团总部风控中心”。
而且,操作时间是在张建国录入数据后的仅仅7分钟。
“风控中心的人,隔着三十公里就能确认设备合格?”王砚把截图甩进顾沉舟的微信框,“这手伸得够长的。”
顾沉舟秒回了一个“oK”的手势,紧接着是一条语音,背景音里全是键盘敲击的脆响:“《电子政务文书物理效力认定指引(试行)》了解一下。既然公章印文已经因为环境因素发生了不可逆的化学变化,我就能申请认定原始签署行为‘非自愿’。我已经向市档案局申请冻结hwS号文书的法律效力。在那块锈迹被解释清楚之前,那个章就是个废戳。”
夜色渐深。
林夏没回家,又鬼使神差地回到了那栋大楼的b2层泵房外。
隔着厚重的防火门,依然能听见里面隐约的电流声。
那个压力表指针依然稳稳地停在0.41mpa,像一只嘲弄的眼睛。
锈液还在滴。滴答,滴答。
每一次滴落,都像是一次倒计时。
林夏掏出手机,点开“反击者联盟”的后台数据。
曲线图陡峭得惊人。
今日新增用户12,843人。
后台的用户画像分析里,有一个数据红得刺眼:新增用户中,有37%的注册Ip,直接来自安盾智联总部大楼。
那些平日里唯唯诺诺的格子间打工人,正在黑暗中悄悄磨牙。
“你们的公章,也在锈。”林夏轻声说了一句,呼出的白气在冷光灯下消散。
“林总,看个乐子。”耳机里突然传来阿哲憋着笑的声音,“我刚顺手黑进了安盾总部的一套独立温控系统。就在刚才,他们那个cEo把一枚崭新的公章放进了办公室的恒温恒湿保险柜。”
林夏挑眉:“然后呢?”
“那个保险柜号称顶级安防,但里面的湿度传感器坏了两个月没人修。”阿哲敲了一下回车,把实时数据投射到林夏的手机屏幕上,“柜门关上的一瞬间,内部相对湿度飙到了87%。这哪里是保险柜,简直就是个霉菌培养皿。”
林夏看着屏幕上那个红色的警告数字,嘴角勾起一抹冷艳的弧度。
烂透了。从地基到顶层,每一个角落都在发霉。
她收起手机,正准备离开这阴冷的地下室,口袋里的私人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屏幕亮起,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发来的彩信。
图片加载出来的一瞬间,林夏原本轻松的神色骤然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