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里的空气浑浊得像是一杯放了一整夜的速溶咖啡,混合着陈旧的烟草味和服务器全速运转散发的焦热气息。
林夏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视线刚聚焦在控制台的主屏幕上,眼前便弹出了一行刺眼的系统红字。
【警告:局域网嗅探异常。】
【源头:陈导的素材回传终端。】
【状态:接入端口正收到前东家企业微信后台的“幽灵数据包”。】
“陈导,你那台机器连着什么?”林夏的声音不大,却让正在嚼薯片的阿哲停下了动作。
陈导从成堆的线缆里探出头,扶了扶厚重的黑框眼镜:“还是以前那台剪辑服务器,上次离职走得急,有个测试接口的SdK忘了退登,刚才系统自动重连了一下……等等,这数据流不对劲。”
林夏快步走到陈导身后。
屏幕上,一串串乱码像瀑布一样疯狂刷屏。
系统界面迅速给出了翻译:
【解析结果:这是“消息撤回日志”的缓存副本。
由于对方服务器负载过高,旧版SdK接口发生了溢出泄露。】
“好家伙。”林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们正在疯狂删聊天记录,动作太大,把下水道撑爆了,屎都溢到我们家门口来了。”
“顾律。”林夏没回头,手指在桌面上敲出急促的节奏,“别写起诉状了。给他们送个‘礼物’。”
顾沉舟推了推金丝眼镜,修长的手指已经在机械键盘上飞舞,敲击声清脆得像是在给谁送终:“你是说那个旧版oA系统的自动升级漏洞?脚本我已经写好了。只要伪装成‘企业微信安全补丁包’推送过去,他们现在的It部门全是外包的草台版子,看到‘安全’两个字绝对会无脑点确认。”
“发。”林夏只回了一个字。
三分钟后,前东家那栋灯火通明的大楼里,无数台电脑右下角弹出了一个令人安心的绿色盾牌图标。
没人知道,这个名为“安全补丁”的小程序只做一件事:它是一只电子饕餮,贪婪地吞噬并锁死未来72小时内所有被执行“撤回”操作的数据。
屏幕上的数据流突然停滞了一瞬,紧接着,一条被系统标红的信息跳了出来。
顾沉舟盯着屏幕,眼神像是在看一只自投罗网的苍蝇:“法务部大群,有人刚才撤回了一条消息。原文哈希值校验完毕。”
他按下回车键,调出了那条被“销尸灭迹”的信息复原件——发送者是法务总监,内容只有短短一行字:“按V3.2话术走,别提计算器。”
“V3.2话术?”阿哲凑过来,“这是什么黑话?”
“就是那份《和解话术升级V3.2》文档。”顾沉舟冷冷地调出阿哲之前搞到的内部文件,将两者的哈希值进行了比对。
屏幕上瞬间弹出一个巨大的绿色“mAtchEd”(匹配成功)。
“别提计算器,意思是别提具体的赔偿算法,因为那是违法的。”顾沉舟一边说,一边将这份比对结果生成了一份加密pdF。
他没有把它发给媒体,而是直接拖进了法院的电子送达系统。
文件上传进度条走到100%时,系统自动弹出一个标签:“证据类型:电子数据完整性验证报告”。
“这一锤子下去,他们连‘临时工误操作’的借口都找不到了。”顾沉舟合上笔记本,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因为撤回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主观故意的最好证明。”
另一边的阿哲也没闲着。
他的手机震了一下,是一条来自某大厂hR的私信,头像是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卡通猫。
“哥们,开个价。《KpI刑责对照表》这文章删了吧,两百万,交个朋友。”
阿哲嗤笑一声,把脚翘到了桌子上:“两百万?打发叫花子呢?这可是咱们林总拿命换来的血泪史。”
他噼里啪啦地回了一句:“谈钱太俗,咱们走正规流程。签个《知识产权转让意向书》吧。”
对方秒回:“好,发邮箱。”
阿哲随手甩过去一个word文档。
这文档看起来平平无奇,实际上在附件里埋了一段只有4Kb的隐藏代码。
“鱼咬钩了。”
两小时后,代码静默回传的数据包在阿哲的屏幕上炸开。
“Ip地址:192.168.x.x(前东家总部内网段)”
“mAc地址:xx:xx:xx:xx:xx:xx(设备名:hR-xxxxxxx-pc)”
“当前登录态:企业微信(已认证)”
阿哲吹了声口哨,直接把这份数据包打包,重命名为《跨界采购意向书》,并在邮件主题栏里敲下了一行字:致市监局反垄断处——请核查某司是否存在滥用市场支配地位干预同业竞争行为。
“想用壳公司买断版权?这回连你们用哪个牌子的路由器我都摸清楚了。”
角落里,一直沉默的李曼正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一堆废弃物。
那是“代熔行动”回收回来的第三批工牌。
其中一张工牌已经被高温烤得扭曲变形,边缘甚至还有焦黑的痕迹。
“这张牌子有点意思。”李曼把工牌放在了射频读取器上,仪器发出一声尖锐的“滴——”。
那是前东家定制版的高级工牌,带NFc存储功能。
即便塑料外壳熔化了,里面的芯片却像一颗顽固的结石,保留了最后一口气。
屏幕上跳出一串16进制代码。
李曼熟练地敲击键盘进行解码。
几秒钟后,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指令浮现出来:“\/msg\/delete?uid=ALL&time=t08:59:59Z”。
那是服务器被封存前17分钟发出的指令。
“全员删除。”李曼的声音有些发抖,指尖轻轻抚过那串冰冷的代码,“他们甚至没想过筛选,是直接清库。”
她没有选择曝光,而是打开了互助会刚刚上线的“工牌故事征集”h5页面。
在后台设置里,她将这串代码作为了隐藏彩蛋的触发密钥。
只要用户输入这串代码,页面就会黑屏三秒,然后播放一段合成的机械音:“他们删的不是消息,是时间戳。”
“杀人诛心啊曼姐。”阿哲比了个大拇指。
“陈导,你那边呢?”林夏转头问道。
陈导正趴在屏幕前,像是在进行显微外科手术。
她的屏幕上分成了两半,左边是王某那段痛哭流涕的道歉视频,右边是刚才顾沉舟截获的“消息撤回”操作日志。
“看这里。”陈导把视频放大到了极致,画面定格在王某桌面上的一张黄色便签纸上。
“便签纸右下角的纤维走向,还有这个阴影的投射角度。”陈导将右边的UI界面叠加上去,透明度调至50%,“看到了吗?他和撤回按钮的点击位置,完美重合。”
这是一张动态GIF图:王某的手指在虚空中点下,与此同时,那张便签纸仿佛被点亮了一般,成为了唯一的见证者。
陈导将这张图做成了“瞎拍协会”的会员专属头像框,并在说明页写下了一句注脚:“你的每一次撤回,都在为这张纸提供光源。”
林夏站在控制台中央,看着满屏闪烁的数据流。
系统界面在她眼前缓缓铺开,最终的提示框带着一种审判般的庄严感:
【数字行为不可逆性验证完成。】
【结论:现在,连删除键,都是原告的证人。】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监控着法务部群聊的窗口再次疯狂闪烁起来。
系统的提示音尖锐地刺破了房间内的空气。
【提示:前东家法务部群聊检测到高频操作。】
【警告:最新一条撤回消息包含极高风险关键词,触发S级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