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药苦涩的气息远远闻着有股甘香，仿佛在佐证它良药苦口利于病的含义。
云澈睡得迷迷糊糊被王婶扶起来灌了一碗热乎乎的安神汤，颇有种起来重睡的感觉。
就像某剧里的宫妃快睡着了，被侍女叫起来喝安神药一样招笑。
不过这并不是多此一举。
这个药的功效是让人睡的舒适，不因惊吓心悸做噩梦伤神。
倒不是把人叫起来吃安眠药。
睡不着和睡不好是两码事。
不过发热了确实没精神，喝完汤药，云澈也是迷迷糊糊的躺着，浑身乏力。
慢慢的，天上又下起了雪。
在堂屋门口的青壮们也不得不进屋避雪了。
王婶忙里忙外的又提炉子又下面汤，给来帮忙看守院子青壮们每人喝一碗，主要是那剩下的面也蒸不了馒头了，不吃掉浪费。
好一顿忙活后，才又发了一盆面坐水里温着。
一大一小陪着云澈在东屋，几个青壮在堂屋里小声说着话。
风雪渐渐大了起来，堂屋的门被关起来，屋里越发暖和。
两个炉子，再加上大大小小的人散发的热量，云澈慢慢昏睡过去，连王婶偶尔给他换帕子敷额头都没感觉了。
陆鸣顶着风雪深一脚浅一脚回寨里时，天色已晚。
山寨门口点着火把，在矮窝棚里看门的人见他回来了，连忙蹿出去一阵嘀咕。
庙祝家又进了野人，这不是小事。
还有放哨的喝酒误事这层关系，很多人都想知道会怎么处置。
因为那两人中有一个是陆庙祝的远亲。
“嗯，知道了，你吃了没？这么冷的天放哨辛苦了，回头我叫人给你送些粮食来，别饿着自己。”
陆鸣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待他回话，便大步流星往寨里走。
门口放哨的望着那个高大身影三两步没了踪影，心说闹不好，又要死人了。
这事若只按庙祝家的私事说，可能说教一通或打一顿，往公事上扯，按寨里以前的规矩，没造成大损失，打一顿也还能凑合。
现在正赶上刑堂初立，才吊死一个该死的畜生，这俩人正好撞上来……
陆鸣走到一半，安静的寨子里就有人匆忙赶来呼喊，几个族老声音里带着愧色，却留不住归心似箭的人。
一路脚步不停，直到看见家里院门半敞开，淡淡的光晕散落院里，他才重重松了口气。
“陆小哥回来了？阿溪喝了安神汤，还睡着呢，快去屋里暖和暖和。”
王婶被突然出现在院里高大身影吓了一跳，很快强撑起笑脸招呼人进屋。
屋里的人听见动静，也纷纷走出来，点头招呼。
所有人都在观察他的脸色，但大概因着光线原因，看不太清楚。
“辛苦大家了，回去歇着吧，帮我给谢堂主那边的人带个话，请他们过来一趟。”
陆鸣抖了抖身上积雪，语气沉稳，听不出喜怒。
但谢堂主三个字一出，院里的明显更冷了几分。
匆匆赶来的几个族老正好听见请谢宁远的话，当下站在院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们知道此事难开口，却还是想试一试求情，寨里的人命金贵，不到万不得已不弄死，实在不行也死在外面。
但是……
这种规矩毕竟是小规矩，上不得台面。
尤其是连云峰要趁机起势，更用不得这种小规矩，不然会垮掉的。
他们吃着山神赐下的粮食，不能不为山神效力，否则……
“算了，走吧。”
“给山神老爷上炷香再走吧。”
“确实该上香，不过明日也不迟。”
几个老家伙拒绝了身旁的小伙子，相互搀扶着，背影有些萧索。
他们也曾为这个寨子殚精竭虑，只是眼下不再适用他们那一套了。
陆鸣进了堂屋，强忍住冲进东屋去看媳妇儿的冲动，在堂屋把身上寒气烤干了，又细细问着妞妞这一下午的状况。
等问清了，他身上寒气也散了大半，抬腿就进东屋。
昏黄的油灯依旧，床上的轮廓也在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云澈的脸在油灯下显得格外安静乖巧，一点儿不像醒着时那般生动有活力，仿佛有一千张面孔。
陆鸣痴痴的看了许久，不敢上前。
“陆小哥，依我之见，还是得多几个人跟着才好，虽说阿澈不太喜欢这样，但为了他的安全着想……”
王婶蒸好馒头，又焖了菜，叫妞妞看着火，她悄悄来了正房低声劝告。
其实这话有点甩锅的意思，可是她也没说错。
统共她一人加个孩子，就算早上她和妞妞在云澈身边，也顶不了什么用。
“嗯，你说得对，确实不能事事都依他，起码在安全这方面，不能依他的意，我该多加人手。”
陆鸣接受王婶的劝告，思索着要安置几班人手。
“是这个理，我摸着他的额头不热了，要不要叫醒他吃饭？这病里也要吃些东西才好得快。”
王婶试探着推了推陆鸣，让他上前做决定，自己转身去拾馒头盛菜。
今晚做的油焖茄子是云澈一早想吃的，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胃口吃。
陆鸣慢慢走到床前，蹲下身子，靠近云澈脸上亲了亲。
干燥起皮的唇刮到白嫩的脸上刺刺的，被亲的人皱眉躲了一下。
乖巧的脸上有了表情，不再是睡美人姿态，好像活过来一样，让陆鸣强自镇定的心一下子碎裂开，再也绷不住了，滚烫的泪水一滴接一滴砸在云澈脸上。
他不管不顾地贴上去，感受着媳妇儿脸颊的温度。
“媳妇儿，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我答应你的没做到。”
沉闷的哭腔吵醒了云澈，满脸泪渍让他感觉难受的很，本来睡的舒服的心也多了几分烦躁。
可鼻间熟悉的气息，让他瞬间平静下来。
还有那撒娇求欢时才有的小哭音也带着死了老婆的凄凉感，让他忍不住心头一颤。
“啊，你的鼻涕！走开！”
本来大为感动的云澈才一睁眼，就看见陆鸣涕泪横流的贴过来蹭，浑身一激灵，连忙侧脸避让。
再帅的人脸上也不能挂鼻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