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急刹车把他惊醒。小巴停在路边，前方有警察检查站。
“身份证件。”周晓雨低声说，递给他一本护照，“你现在是张伟，中国游客。我是你的导游。”
林默接过护照，照片上的人和他有几分相似。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表现自然。
警察上车检查，挨个查看乘客的证件。到林默和周晓雨时，警察仔细看了看护照，又看了看他们的脸。
“来泰国做什么？”警察用英语问。
“旅游。”林默回答，尽量保持声音平稳。
“清莱有什么景点？”
“白庙，金三角，还有...”林默努力回忆旅游指南上的内容。
“山地部落。”周晓雨接口，用泰语补充了几句。警察点点头，将护照还给他们，继续检查下一个乘客。
林默松了口气，但周晓雨的表情依然紧张。等警察下车后，她低声说：“他们在找我们。检查站不寻常，通常这个路段没有。”
“你是说新洲化工动用了警察？”
“或者贿赂了警察。”周晓雨说，“我们必须提前下车，不能直接到清莱车站。”
小巴重新上路。几公里后，周晓雨让司机在一个村庄停车，说他们要去拜访朋友。司机疑惑地看了他们一眼，但没说什么。
下车后，他们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村庄，周围是茶园和竹林。周晓雨查看地图：“我们离清莱还有二十公里，需要找其他交通工具。”
“为什么不直接走过去？”林默问。
“太显眼，而且我们体力不够。”周晓雨说，“我需要打个电话。”
她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亭，投入硬币，拨了一个号码。通话很简短，泰语，林默听不懂。挂断后，周晓雨说：“我的朋友十五分钟后到。在这之前，我们躲起来。”
他们藏在一片竹林里，等待。林默检查背包，金属盒子的内容完好无损。他拿出水壶喝水，发现水不多了。
“到了清莱后怎么办？”他问。
“我朋友会安排我们过境去缅甸。”周晓雨说，“但在那之前，我们需要整理证据，制作多个副本，存放在不同地方。这样即使我们被抓，证据也不会消失。”
“然后呢？”
“然后我们选择一个国际媒体，同时发布所有证据。”周晓雨的眼睛闪烁着决绝的光芒，“新洲化工无法同时压下所有媒体。一旦曝光，政府将不得不采取行动。”
林默看着她，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骄傲。这个女人，他曾经的爱人，正在做一件大多数人不敢想象的事情。她孤独地战斗了三年，现在终于接近目标。
“无论发生什么，”林默说，“我都和你在一起。”
周晓雨握紧他的手。这一次，没有放开。
十五分钟后，一辆摩托车驶来。骑手是个年轻女人，短发，穿着牛仔裤和皮夹克。她向周晓雨招手，两人拥抱。
“这是诺伊，我在清迈认识的朋友。”周晓雨介绍，“诺伊，这是林默。”
诺伊点点头，没有多问：“车准备好了，跟我来。”
她带着他们穿过茶园，来到一个仓库。里面停着一辆越野车，车窗贴着深色膜。
“这车可以送你们去边境。”诺伊说，“但我必须警告你们，边境最近检查很严，因为有毒品走私。”
“我们有别的选择吗？”周晓雨问。
诺伊想了想：“我可以带你们走山路，绕过检查站，但很危险，而且需要步行一段。”
“走山路。”周晓雨毫不犹豫地说。
他们迅速将背包转移到越野车上。诺伊开车，沿着茶园的小路驶向山区。路越来越崎岖，车辆颠簸得厉害。林默紧握把手，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
“你为什么帮我们？”林默问诺伊。
诺伊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我妹妹在新洲化工厂工作，得了皮肤病，公司不承认是职业病。”她的声音很平静，但带着压抑的愤怒，“周小姐找到我，告诉我真相。我需要做点什么。”
越野车在山路上行驶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停下。前方已经没有车能通行的路。
“从这里开始步行。”诺伊说，“沿着这条小路走五公里，会到达一个村庄，那里有人接应你们去边境。”
他们下车，背上沉重的背包。诺伊递给周晓雨一个卫星电话：“保持联系，如果有危险，打这个号码。”
“谢谢你，诺伊。”周晓雨拥抱她，“小心安全。”
“你们也是。”诺伊看着他们，“揭露那些混蛋。”
诺伊开车离开，留下林默和周晓雨站在山路上。小路蜿蜒向上，消失在丛林中。太阳已经升得很高，天气炎热潮湿。
“准备好了吗？”周晓雨问。
林默点头。他们开始徒步，走向边境，走向未知的未来。背包很重，前路艰难，但至少他们在一起。在这个无声的对岸，在这个漫长的逃亡中，这是唯一的安慰。
山路陡峭，丛林密布。但他们知道，每一步都离真相更近，离正义更近，离结束这一切的可能性更近。
而金属盒子里的秘密，那些被沉默掩盖的罪证，即将重见天日。
山路比看起来更加艰难。热带丛林的湿热令人窒息，蚊虫成群结队地袭击任何裸露的皮肤。林默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身上。背包似乎每走一步就变得更重，装满证据的背包带勒进肩膀，留下深深的红痕。
周晓雨走在前面，步伐虽然疲惫但坚定。她显然有丛林经验，知道如何选择相对好走的路线，避开毒蛇可能藏身的地方。偶尔她会停下来检查指南针，确保他们没有偏离方向。
“休息五分钟。”两个小时后，周晓雨终于说。他们找到一块相对干燥的岩石，卸下背包坐下。
林默拿出水壶，发现水已经不多了。周晓雨见状，从自己背包里分给他一些。“省着点喝，到村庄前可能没有水源。”
“你走过这条路？”林默问，试图分散自己对疲惫和不适的注意力。
周晓雨点头：“去年为了调查新洲化工在缅甸的活动，我走过一次。边境地区的村庄受污染影响特别严重，因为他们通常在上游倾倒废料，顺流而下影响整个流域。”
她从背包里拿出一张地图，指着上面的标记：“我们现在大概在这里。再走三公里会有一条小溪，可以补充水。然后继续走两公里，就到诺伊说的村庄了。”
林默看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等高线和标记，感叹周晓雨这三年来积累的经验。“你学会了多少东西？”他轻声问。
“生存需要的所有东西。”周晓雨苦笑，“如何识别可食用植物，如何净水，如何避开追踪，如何改变外貌。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成了另一个人，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但你内核没变。”林默说，“你还是那个关心正义，愿意为他人挺身而出的人。”
周晓雨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但很快被忧虑取代。“我希望如此。有时候我担心，在这一切斗争中，我失去了自己的一部分。”
他们休息了十分钟，然后继续前进。丛林越来越密，光线透过层层树叶变得斑驳陆离。林默听到远处传来猴子的叫声，还有某种鸟类奇特的鸣唱。如果没有身后的追兵和肩上的重负，这几乎是一次令人愉快的徒步旅行。
一个小时后，他们听到了流水声。周晓雨带着林默穿过一片竹林，来到一条清澈的小溪边。溪水不深，可以看到底部的鹅卵石和小鱼游动。
“先别喝。”周晓雨阻止了正要俯身喝水的林默。她从背包里拿出净水药片，投入水壶，然后才灌满溪水。“上游可能有村庄或农田，水可能被污染。”
林默照做，然后洗了把脸，清凉的溪水暂时驱散了疲惫。他注意到周晓雨蹲在溪边，仔细检查着什么。
“怎么了？”
“足迹。”周晓雨指着溪边的软泥，“不止我们，最近有人经过这里，而且不止一两个人。”
林默紧张起来：“追兵？”
“不确定。足迹看起来像当地人，赤脚，但人数不少。”周晓雨站起来，警惕地环顾四周，“我们得小心点。边境地区有时有走私者或非法伐木者，不一定是新洲化工的人，但同样危险。”
他们迅速补充了水源，然后继续上路，但更加警惕。周晓雨选择了偏离小路的路线，穿过更密的灌木丛，这样更难走，但更隐蔽。
又走了一小时，林默开始感到体力不支。背包的重量、湿热的气候、缺乏睡眠，所有这些因素都在消耗他的能量。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跟上。
“快到了。”周晓雨回头说，看到林默的状况，她放慢脚步，“再坚持一下，村庄就在前面。”
穿过最后一片树林，他们看到了炊烟。一个小村庄坐落在山谷中，大约二十多栋竹楼散布在梯田间。已经是下午，村民们正在准备晚餐，空气中弥漫着炊烟和食物的香气。
“记住，你是游客，我是你的导游。”周晓雨低声说，“尽量少说话，我来交流。”
他们沿着小路走进村庄。几个孩子正在空地上玩耍，看到陌生人，好奇地围上来。一个老人从竹楼里走出来，用泰语问话。
周晓雨上前，用流利的泰语回答。老人点点头，指了指村庄另一头的一栋竹楼。周晓雨表示感谢，然后带着林默走过去。
“他是村长，说诺伊联系过他们，有人在等我们。”周晓雨解释。
那栋竹楼比其他的稍大一些，门口挂着风铃。周晓雨敲门，一个年轻女人开了门。她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穿着传统的泰北服装，面容秀丽但眼神警惕。
“周小姐？”她用英语问。
周晓雨点头：“诺伊说你会帮助我们。”
女人让他们进屋，关上门。竹楼内部简单但整洁，地上铺着竹席，墙上挂着编织毯和宗教画像。女人自我介绍叫拉媞，是这个村庄的老师。
“诺伊是我的朋友，她告诉我你们需要过境去缅甸。”拉媞说，“但最近边境管制很严，因为有毒品走私活动。正规通道几乎不可能。”
“有其他办法吗？”周晓雨问。
拉媞犹豫了一下：“有走私者使用的山路，但很危险，而且需要向导。我可以帮你们找一个可靠的向导，但需要钱。”
周晓雨从背包里拿出一些泰铢：“这些够吗？”
拉媞看了看钱：“应该够了。但我必须提醒你们，那条路不好走，而且边境巡逻队最近增加了巡逻频率。如果被抓到，可能会被关进监狱，或者更糟。”
“我们明白风险。”周晓雨说，“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明天凌晨。向导需要时间准备，而且夜晚过境更安全。”拉媞说，“你们可以在这里休息，我去安排。”
拉媞离开后，林默和周晓雨终于有机会真正休息。他们卸下背包，坐在竹席上。拉媞准备了简单的食物——米饭、蔬菜和鱼酱。虽然简单，但对饥饿的两人来说如同盛宴。
“你觉得可以信任她吗？”林默低声问。
“诺伊信任她，这就够了。”周晓雨说，“而且我们别无选择。正规边境肯定有新洲化工的人在监视。”
吃完饭后，拉媞回来了，带着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男人皮肤黝黑，脸上布满皱纹，眼神锐利如鹰。
“这是坤山，最好的向导。”拉媞介绍，“他熟悉每一条山路，知道如何避开巡逻队。”
坤山打量了他们一会儿，用带口音的英语说：“每人一万泰铢，只收现金。我带你们到缅甸那边的村庄，之后你们自己想办法。”
周晓雨讨价还价，最终以一万五千泰铢成交。坤山点点头：“凌晨三点出发。穿深色衣服，不要带太多东西。背包不能超过这个大小。”他用手比划了一个尺寸。
“我们的背包很重要，必须带着。”周晓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