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土简单交代了一下,就和其他祖巫辞别,前往洪荒游历。
盘古殿内,血池。
池心深处,一点朦胧的光球缓缓沉浮,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光晕。
相较于最初那丝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真灵火星,它已凝实了太多,如同一个正在孕育中的胚胎,散发着勃勃生机。
光球偶尔轻微搏动,传递出断断续续却清晰了些许的意识波动:
“元…元…子……”
巫刚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血池边沿,他凝视着那团代表红云的真灵光球,感受着其中稳步壮大的生机脉络,微微颔首。
“红云老哥,”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达血池深处,
“安心修养,固本培元。你重见天日之时,不会太远了。”
光球的光芒似乎明亮了些许,传递出的波动也清晰了几分:
“谢……谢……巫刚…老弟……”
巫刚嘴角微扬,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他周身盘古血脉与不周山、乃至整个洪荒天地的深层勾连,让他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微妙的造化韵律正在天地间加速酝酿、勃发,如同春雷响彻前的沉闷鼓点,一声声敲击在法则的脉络之上。
“时机…快到了。”
他低语一句,眼中闪过一丝洞悉一切的了然。
女娲造人的大机缘、大功德之举,恐怕已近在眼前。
至于是否要通知万寿山那位……巫刚略一沉吟,便压下了这个念头。
事关重大,变数越少越好,镇元子关切则乱,未必是好事。
然而,念头刚落,他眉头便是一挑,感知到一股熟悉而磅礴的地脉气息正以极快的速度穿越千山万水,直逼不周山巫族地界而来。
“倒是兄弟连心……”
巫刚失笑摇头,身形一晃,便自盘古殿内消失。
……
万寿山,五庄观深处静室。
镇元子猛地睁开双眼,眉心紧锁成一个川字。
近日打坐神游,总有一丝微弱却无比熟悉、牵动他心弦的呼唤萦绕心间,源自那魂牵梦绕的老友——红云。
这感应时断时续,飘渺得好似幻觉,却又顽固无比,一次次搅动他沉寂万年的心神,让他难以安然入定。
他清楚记得,当日红云身陨,那一线微弱的真灵被寄存在盘古殿内温养。
中间也去看了几次。
如今这感应渐强,似有复苏壮大之兆,本是天大的喜事,可……
一股深沉的忧虑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心头。
红云昔日为何遭劫?
不就是因怀璧其罪,却无足够实力与决断守护自身!
即便此番真灵复苏,得以重生,那旧日的因果岂能轻易勾销?
当初那份贪婪与杀机,真的就随风散去了吗?
他若复生,恐怕不过是另一场灾祸的开端!
甚至可能将助他重生的巫族也拖入泥潭!
远的不说,就说抢走红云鸿蒙紫气的接引,这个因果怎么了结?
这接引没成圣还好,成圣了的话。
接引还不起红云的因果,还不起只能解决债务人咯。
想到此处,镇元子再也坐不住了。
他长身而起,面色凝重,一步踏出静室,身形便与脚下大地元气彻底相合,化作一道土黄色的流光,循着地脉走向,以缩地成寸的大神通,朝着不周山方向疾驰而去,速度之快,近乎瞬移。
……
不周山巫族地界,煞气缭绕,气血冲霄。
镇元子刚显出身形,那股与周遭巫族煞气格格不入的醇厚地仙气息立刻引来了巡逻的大巫注意。
几名气息彪悍的巫族战士围拢上来,眼神警惕。
镇元子压下心头焦躁,表明了身份和来意。
不多时,空间微动,巫刚便亲自迎出,将他引入一处僻静而粗犷的石殿。
殿内别无长物,只有中央一方石桌和几个敦实的石墩。
镇元子甚至来不及寒暄,刚一站定便迫不及待地开口,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忧色:
“巫刚老弟,冒昧打扰!贫道近日心神不宁,屡屡感应到红云老友真灵呼唤,似是复苏之兆。此虽为喜事,然……然贫道实是忧惧交加,夜不能寐!”
他双手无意识地攥紧石桌粗糙的边缘:
“红云他……他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昔日便是因太过仁厚,身怀重宝却无自保之力,方才遭了那等劫难!即便此番真灵复苏,得以重生,旧日因果岂能轻易勾销?”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显是内心煎熬至极。
巫刚静听不语,待镇元子将满腔忧虑尽数倾吐,情绪稍平,才挥手屏退了左右侍立的巫族战士。
石殿内顿时只剩下他们二人,气氛显得更加凝肃。
“老哥所虑,吾深知之。”
巫刚声音沉稳,目光锐利如电,直视镇元子,
“红云老哥之生机,绝非简单地重归旧日躯壳,再履昔日险境。那般做法,不过是饮鸩止渴。吾之所谋,乃是为他另辟蹊径,求一个真正的新生!一个能与过往彻底斩断的新生!”
“新生?”镇元子猛地一怔,眼中爆发出惊疑与难以置信的光芒,“如何新生?莫非……”
“不错!”
巫刚颔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强大自信,
“吾已有所筹划。欲借一场即将到来的无上造化之功,天地阴阳交感之机,为红云老哥重塑根基,再铸道途!此新生之躯,将与过往因果彻底斩断,再无鸿蒙紫气之累,旧日仇怨亦难寻其踪。届时,他将是一个全新的生灵,可安心求索大道,再无旧日烦忧。此乃真正的涅盘重生!”
镇元子闻言,脸上瞬间闪过震惊、狂喜、难以置信,最终化为巨大的激动!
他猛地站起身,身体因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微微颤抖,死死盯着巫刚,声音都变了调:
“兄弟此言……当真?!果真能彻底摆脱往日一切羁绊?包括那鸿蒙紫气的因果?”
“老哥面前,吾从无虚言。”
巫刚语气平淡,却自有一股重若山岳的力量,让人无法怀疑。
镇元子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内心激荡如四海翻腾。
他闭上眼,深吸了数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冲垮理智的狂喜与期盼。
片刻后,他猛地睁开眼,眼神已变得无比清明和坚定。
他忽然后退一步,整了整因激动而微乱的衣冠,面色肃穆至极,对着巫刚,竟是深深一揖到地,语气无比郑重,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山岳的重量:
“老弟!若…若真能助红云获此真正新生,彻底脱离苦海!贫道镇元子,代红云谢过祖巫再造大恩!此恩如同再造!日后但有驱策,天地共鉴,贫道及万寿山一脉,绝无二话!”
这一礼,巫刚并未避开,而是坦然受之。
这是红云新生路上必须了结的因果,他受得起。
临别之前,镇元子略作迟疑,脸上闪过一丝决断。
他自宽大袖袍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物。
那并非什么光华四射的宝物,而是一缕凝实无比、沉凝厚重的土黄色先天精气。
它静静悬浮在镇元子掌心,看似微弱,却散发出无比磅礴精纯的大地本源之力,其内仿佛有无数山川地脉的走向在沉浮演化,生生不息。
这正是地书山海经本源中孕育出的的一缕先天戊土精粹,于他而言亦是珍贵无比。
“老弟为红云之事劳心劳力,更谋划如此深远,”
镇元子将其递过,神色诚恳无比,
“此乃地书本源中孕育的一缕先天戊土精粹,于巫族梳理不周山地脉,稳固盘古大神遗泽,或有些许微末助力。聊表贫道寸心,万望老弟莫要推辞。”
巫刚目光微亮,他能感受到这缕精粹中蕴含的浩瀚大地本源与戊土法则,对他稳固不周山盘古脊梁所化的天地柱石确实大有裨益。
他点点头,并未虚伪客套,伸手接过:
“老哥有心了。此物于我,确有大用。”
了却最大心事,镇元子又在巫刚的陪同下,亲自去往血池边,屏息凝神,仔细感知了红云真灵那稳定且日益旺盛的勃勃生机,心中最后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他不再停留,对着巫刚重重一拱手,驾起遁光便返回万寿山,只待巫刚所说的那个“时机”到来。
此刻的他,心中已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希望与期盼。
送走镇元子,巫刚摩挲着手中那缕温润厚重、仿佛托着一方大地的土黄精粹,目光再次投向血池中沉浮的光球。
“新生……”
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如刀的光芒,
“女娲,你的动作可要快些了。”
他身影融入殿内翻腾的血气之中。
巫刚要用闭关,试试“姜子牙钓鱼,愿者上钩”的戏码。
且看能否钓出着未来的天道圣人、人族圣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