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金室内的寂静如同凝固的琥珀,将千年记忆的尘埃与黑魔法的冰冷气息牢牢封存其中。西弗勒斯的目光从恢复平静的冠冕上移开,落在瑞博恩略显苍白的侧脸上。对方指尖无意识地捻过袖口,仿佛还能感受到触碰冠冕时那股银炎灼烧灵魂的余温——那感觉与前世自爆时灵魂被撕裂的痛苦何其相似,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守护力量。西弗勒斯墨黑的眼眸深处,翻涌的不安几乎要溢出——对那神秘“银炎”的困惑,对冠冕中未知黑暗的警惕,以及对瑞博恩那一刻痛苦的深刻烙印。
“走吧,西弗。”瑞博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打破了沉重的沉默。西弗勒斯无声地点点头,下颌线绷得有些紧。两人默契地收拾好实验台,瑞博恩小心翼翼地将那顶蕴含不祥的拉文克劳冠冕收进特制的隔绝盒中,动作间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离开炼金室,霍格沃茨深夜走廊特有的阴凉空气扑面而来,却无法驱散两人心头沉甸甸的寒意。他们踏着月光清冷的影子回到斯莱特林宿舍,简单的洗漱后各自躺下。瑞博恩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幔帐顶部的暗纹,识海中玉佩的银蓝光纹缓慢流淌,与那冠冕记忆碎片、银炎的神秘力量激烈碰撞,形成一团亟待梳理的乱麻。西弗勒斯则在黑暗中睁着眼,瑞博恩接触冠冕时痛苦惨叫的模样和那瞬间爆发的、让他感到温暖却又莫名心悸的银炎,如同循环的魔咒,反复在他脑海中闪现,挥之不去。
第二天,课程结束的铃声刚响,瑞博恩就像一阵风似的离开了教室。西弗勒斯看着他匆匆的背影,抿紧了唇,独自抱着厚厚的魔药课本走向图书馆——他需要时间和空间来消化昨晚的震撼,也需要为那件显然极度危险的黑魔法物品做更多的准备。储存灵魂碎片以求永生? 这种邪恶的魔法造物出现在霍格沃茨,本身就是一颗定时炸弹。而伯恩……似乎不仅知道它的存在,更亲身接触了它蕴含的恐怖力量。
瑞博恩直奔校长塔。他对那个分裂灵魂的黑魔法本身并无尝试的欲望——前世自爆时灵魂撕裂的痛苦是他永生难忘的噩梦,若非父母残魂所化的玉佩温养,他早已魂飞魄散。
对那个敢于对自己灵魂下此狠手的人,瑞博恩只有一丝冰冷的、近乎嘲讽的“敬意”。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思考着如何向邓布利多解释“溯”看到的景象,特别是那制作过程需要献祭生命的骇人事实,脚步在旋转楼梯上轻快而坚定。然而,在一个僻静的楼梯转角,他猝不及防地撞见了一抹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银白——血人巴罗。
这位霍格沃茨最令人畏惧的幽灵,此刻正用他那双空洞、饱含千年哀伤的眼睛,茫然地“望”着石墙。瑞博恩的脚步顿了顿。看到巴罗,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格雷女士那高傲忧郁的身影,以及昨晚冠冕记忆中那个在森林树洞前徘徊的年轻女子。一个念头清晰起来:巴罗与海莲娜之间那段悲剧性的过往,或许能印证或补充冠冕流落的某些环节。
“瑞博恩,”巴罗那仿佛从极寒之地传来的、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主动响起,打破了寂静,“你怎么在这里?”他的目光落在瑞博恩身上,那常年笼罩着绝望与愧疚的眼底深处,似乎对这位特立独行、对他毫无惧色的斯莱特林小巫师,有着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和。
瑞博恩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一抹真诚而略带探寻的笑容:“巴罗先生,我本来准备去找校长。不过,突然想起您和格雷女士……似乎有一段不同寻常的经历?”他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地避开“爱情”、“悲剧”等可能刺痛幽灵的词汇,“如果您不介意,我能否听听那段往事?它或许能帮助我理解一些……与拉文克劳冠冕有关的历史。”
巴罗沉默了片刻,他那半透明的身体在穿过高窗的光束下显得更加虚无。最终,他缓缓飘近,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沉痛:“你想听的话,自然可以。”也许,将这份积压了千年的悔恨与悲伤倾诉给一个愿意倾听的人,能让那沉重的枷锁稍微松动一丝?他无法确定。
他们在一处被废弃盔甲阴影笼罩的僻静角落坐下。巴罗低沉沙哑的嗓音,如同穿越了千年的风沙,缓缓铺开一幅褪色的画卷:
“很久以前……有一个出身显赫却内心孤傲的少年……” 瑞博恩安静地听着,眼前仿佛浮现出一个被家族荣耀和责任束缚的年轻身影,笨拙地隐藏着对拉文克劳学院那位聪慧绝伦、气质清冷的继承人的倾慕。少年炽热的爱意如同地底的熔岩,在日复一日的压抑中愈发滚烫。他只能远远地、贪婪地注视着她,看她如星辰般闪耀,看她因母亲的严厉和对认可的渴望而流露出的脆弱。
然而,家族的压力、身份的鸿沟、以及少年自身那份融入骨血的骄傲与笨拙,让他始终无法将心意宣之于口。他眼睁睁看着她与自己渐行渐远,最终,在绝望与不被理解的痛苦驱使下,她做出了那个决定——带走拉文克劳的冠冕,逃离霍格沃茨,逃离母亲的光环,去证明自己的价值。
“后来……她的母亲,伟大的罗伊纳·拉文克劳,在生命之火即将熄灭之时,找到了那个少年……”巴罗的声音带着一种死寂般的平静,却比任何哭嚎都更令人心碎,“她请求他……找回她唯一的女儿,找回拉文克劳失落的珍宝……” 这是信任,也是枷锁。少年几乎疯狂地搜寻着所有线索,凭借着对海莲娜的了解和她可能选择的路径,最终将目标锁定在遥远的阿尔巴尼亚那片原始而神秘的森林。他不顾一切地追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带她回家。
“我……在阿尔巴尼亚森林的深处找到了她……”巴罗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她不肯回来……她恨她的母亲,也恨我……或许,也恨这个束缚她的世界……她转身就跑……” 画面在瑞博恩脑中变得无比清晰:幽暗潮湿的原始森林,斑驳的光影,深褐色、粗糙沟壑的树皮,浓密得几乎不透光的苔藓覆盖——与冠冕“溯”回的记忆碎片中那个树洞的环境特征完美吻合!惊惶奔逃的白色身影,以及身后那个被绝望和执念吞噬、紧追不舍的少年。争执,拉扯,恐惧的尖叫……混乱中,少年拔出了魔杖,一道失控的魔咒——刺目的光芒闪过,世界瞬间失去了所有色彩。
“我……杀了她……”巴罗的声音低不可闻,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只剩下无尽的虚无和冰冷,“用我的爱……和愚蠢……亲手终结了她……” 自那之后,少年便死了。活下来的,只是一个背负着永恒诅咒、在悔恨与自我惩罚中游荡的行尸走肉——血人巴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