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秦岭，残阳如血。
沈清辞伏在一块巨石后，山风卷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睛。她身上穿着特制的迷彩作战服，腰间挂着装满符箓和药品的战术包，手腕上的翡翠镯子被特意缠上了布条遮掩光芒——虽然在血影这种级别的对手面前，这种遮掩意义不大，但至少能避免被低阶怪物感应到。
陆战北趴在她身边，正用望远镜观察下方山谷。那里就是天地枢机核心区的外围，此刻笼罩在一层稀薄但诡异的黑雾中，隐约可见黑色的石柱和游荡的怪物。
“炎狼他们到位了。”陆战北放下望远镜，看了眼手表，“三分钟后，他们会从东、南、西三个方向同时发动佯攻。我们要趁乱从北侧悬崖下去，那里是防御最薄弱的地方。”
沈清辞点头，检查了一下胸前的凤佩和镇界壶——两件宝物都用特制的皮套装着，紧贴身体。她又摸了摸战术包侧袋里那五颗特制的“阵基石”，每一颗都融合了空间玉石、源初之力和她的精血，是她和陆战北在空间里花了整整三天（外界时间）才炼制完成的。
“严老在二号接应点等我们。”陆战北握住她的手，声音低沉，“清辞，如果情况不对，立刻撤退，不要犹豫。布设阵基可以分次完成，但你……”
“我知道。”沈清辞反握住他的手，微微一笑，“我会小心。你也一样，别逞强。”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默契已在。
三分钟转瞬即逝。
当第一声爆炸从东侧山谷传来时，整个核心区如同被惊醒的巨兽。黑雾翻涌，怪物的嘶吼声此起彼伏，大量黑影向着爆炸方向涌去。
紧接着，南侧和西侧也响起爆炸和枪声。炎狼的火焰在暮色中格外醒目，赤红的火龙在黑雾中横冲直撞；石岩带领的守碑人则吹响了古老的牛角号，声音苍凉悠远，带着奇异的能量波动，让那些黑石怪物动作明显滞涩；龙婆的乌木杖在空中划出湛蓝的轨迹，所过之处黑雾如遇骄阳般消散。
“就是现在！”陆战北低喝一声，率先跃出藏身处。
两人如同两只灵巧的山豹，在嶙峋的岩石间快速穿梭。北侧悬崖陡峭，但有事先布置好的登山索和落脚点，加上两人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下降速度极快。
下降过程中，沈清辞的灵识全面展开。她“看”到黑雾深处那个巨大的黑洞，以及黑洞周围九根高耸的“怨灵柱”。每一根柱子都由无数扭曲的人脸和肢体堆砌而成，那些脸孔有的狰狞，有的痛苦，有的空洞，共同构成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亵渎图腾。
而在黑洞正上方，悬浮着一个身穿黑袍、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血影。他似乎在主持某种仪式，双手不断结印，九根怨灵柱随之明灭闪烁，将地底涌出的污秽能量转化为更精纯的黑暗力量，注入黑洞。
“他在加速污染进程。”沈清辞通过灵魂共鸣，将看到的景象共享给陆战北，“照这个速度，最多三天，天地枢机就会彻底沦陷。”
“那就今天打断他。”陆战北的声音在她意识中响起，带着冰冷的杀意。
两人顺利降落到谷底，躲在一处岩石裂缝中。从这里到第一个预定布设点——水方位阵基的位置，还有大约三百米距离，中间要穿过一片相对开阔的石林。
石林里的黑石怪物大部分被佯攻吸引走了，但仍有十几只在游荡。更麻烦的是，地面流淌着粘稠的黑色液体，踩上去会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还会留下明显的痕迹。
“我引开它们。”陆战北压低声音，“你趁机过去布设。完成后发信号，我去下一个点。”
沈清辞摇头：“不行，分开太危险。我们……”
话音未落，石林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嘶鸣！那声音穿透力极强，直刺灵魂！
沈清辞胸口一闷，眼前发黑。陆战北也闷哼一声，但立刻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同时渊龙之力爆发，在两人周围形成一层暗金色的护盾。
嘶鸣声过后，石林中的黑石怪物仿佛得到了指令，全部转向他们藏身的方向，暗红的眼睛在暮色中如同鬼火。
“被发现了。”陆战北脸色难看，“是血影的侦测手段！”
“那就强闯。”沈清辞迅速冷静下来，从战术包中取出三张【崩解符】，“我用符箓开路，你用力量护住我们。到了布设点后，我布阵，你掩护。”
“好！”
计划赶不上变化快。两人不再隐藏，陆战北率先冲出，暗金色的护盾如同实质的战甲覆盖全身，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军刀，刀身缠绕着渊龙之力，每一刀挥出都带起暗金色的刀芒，所过之处，黑石怪物如同纸糊般被斩碎。
沈清辞紧跟其后，三张【崩解符】在她指尖燃烧，化作三道流光射向前方挡路的怪物。符箓命中后，怪物的身体从内部开始崩解，短短几秒就化作一地黑灰。
两人配合默契，一个主攻一个辅助，硬生生在怪物群中杀出一条血路。
但血影显然不会让他们这么顺利。当两人冲到水方位预定地点时，九根怨灵柱中的一根突然光芒大盛，柱体表面那些扭曲的人脸齐齐睁开眼睛，发出无声的尖叫！
无形的精神冲击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陆战北的护盾剧烈震荡，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痕。沈清辞更是脸色一白，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混乱、疯狂、绝望的碎片——那是怨灵柱中囚禁的灵魂残留的记忆！
“清辞！”陆战北大喝一声，一手维持护盾，另一只手按在沈清辞后心，纯净的渊龙之力渡入，帮她稳定心神。
沈清辞咬破舌尖，剧痛让她清醒过来。她毫不迟疑，立刻从战术包中取出水属性的阵基石——那是一颗湛蓝色的玉石，表面有水流般的纹路。
布设过程不能被打断，否则前功尽弃。她盘膝坐下，将阵基石放在地面预先勘测好的能量节点上，双手结印，开始引导源初之力注入。
陆战北则挡在她身前，一人一刀，独战四面八方涌来的怪物。渊龙之力毫无保留地爆发，暗金色的光芒在暮色中如同火炬，照亮了他坚毅的侧脸和身上不断新增的伤口。
一只怪物突破刀网，利爪狠狠抓在陆战北的左肩上，深可见骨。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反手一刀斩下怪物的头颅，伤口处暗金色的力量流转，竟然在缓慢止血愈合。
沈清辞眼角余光看到这一幕，心中剧痛，但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敢停。阵基石的光芒越来越亮，与地脉中的水属性能量开始共鸣，一个直径约三米的淡蓝色光罩缓缓升起。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道暗红色的能量箭矢从黑洞方向射来，速度快得超乎想象，目标直指正在布设阵基的沈清辞！
陆战北想都没想，横身挡在箭矢路径上。暗金色的护盾全力撑开！
轰——！
箭矢与护盾碰撞，爆发出刺眼的光芒。陆战北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连退三步，护盾彻底破碎，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嘴角溢出血丝。
但箭矢也被挡住了。
黑洞上方，血影缓缓放下手，青铜面具下的眼睛透过虚空，冷冷地看向这边。
“勇气可嘉。”他的声音直接在两人脑海中响起，嘶哑而冰冷，“但蚍蜉撼树，何其可笑。”
随着他的话音，九根怨灵柱同时亮起！九道漆黑的能量光束从柱顶射出，在空中交织成一个巨大的、覆盖整个山谷的黑色法阵！
法阵成型的瞬间，天地色变！
原本的暮色被彻底染黑，狂风骤起，风中夹杂着凄厉的哭嚎和诅咒。地面开裂，更多的黑色液体涌出，那些液体仿佛有生命般向两人流淌过来，所过之处连岩石都被腐蚀得坑坑洼洼。
更可怕的是，法阵形成了一个强大的能量场，沈清辞感觉到自己与灵魂空间的联系变得极其微弱，连调动源初之力都变得困难！
“这是……归墟之门的雏形！”她失声道。
血影张开双臂，声音中充满了狂热：“欢迎来到……新世界的门槛。作为第一批见证者，你们应该感到荣幸。”
陆战北擦去嘴角的血，站直身体，目光如刀：“荣幸？我只会觉得恶心。”
他转身看向沈清辞，两人目光交汇。
不需要言语，灵魂共鸣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双手印诀一变。水方位阵基石的光芒骤然内敛，然后——轰然爆发！
一道湛蓝色的光柱冲天而起，直插黑色法阵！
光柱所过之处，黑色能量如同遇到克星般退散。虽然光柱很快被法阵压制，但这一下显然打乱了血影的节奏，黑色法阵的运转出现了瞬间的滞涩。
“就是现在！”沈清辞喝道。
陆战北心领神会，将剩余的渊龙之力全部灌注进沈清辞体内。而她则调动起与灵魂空间最后的那一丝联系，通过“守护”信标，强行打开了界门的一丝缝隙！
虽然只有一丝，但混沌虚空中流出的本源之力，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注入了水方位阵基。
阵基石的光芒从湛蓝变为纯白，那是源初之力的颜色！
纯白的光柱再次冲天而起，这一次，它顶住了黑色法阵的压制，在漆黑的天幕上撕开了一道口子！
“不可能！”血影的怒吼响彻山谷，“凡人怎么可能引动本源之力？！”
他双手急速结印，黑洞中涌出更多的污秽能量，试图修补法阵的缺口。
但缺口一旦打开，就再也合不拢了。
因为，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光柱，从山谷的其他三个方向接连升起！
东方，赤红如火——那是炎狼的方向。
南方，翠绿如林——石岩带领守碑人完成了木方位阵基。
西方，土黄如地——严济仁在接应点激活了土方位阵基。
四道光柱遥相呼应，构成一个巨大的四象阵，与黑色法阵分庭抗礼！
“原来如此……”血影的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凝重，“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偷偷布设……而是要用四象阵，强行打开通道，让最后一个人去布设最关键的金方位阵基……”
他猛地看向陆战北：“那个人，就是你。”
陆战北持刀而立，虽然满身伤痕，但眼神明亮如星：“没错。”
话音未落，他化作一道暗金色的流光，直扑山谷中央——那里，是金方位阵基的位置，也是距离黑洞最近、最危险的地方！
血影怒极反笑：“找死！”
九根怨灵柱同时转向，九道黑色光束汇聚，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黑色巨手，狠狠拍向陆战北！
与此同时，沈清辞双手按在水方位阵基上，将全部心神沉入阵法。四象阵在她的引导下开始旋转、共鸣，四色光芒交织，形成一个巨大的能量漩涡，试图挡住那只黑色巨手。
但她知道，挡不住。
双方的量级差距太大了。血影积累了不知多少年的污秽能量，加上九根怨灵柱和天地枢机的加持，根本不是他们仓促布设的四象阵能抗衡的。
除非……
沈清辞看向胸前悬挂的镇界壶，又看向手腕上的翡翠镯子。
她想起壶灵传递给她的那段信息：上古时期，先贤们封印归墟之门时，曾有一人以身负碑，以魂镇渊。
那一瞬间，她明白了什么。
“战北！”她用灵魂共鸣传递出最后的意念，“相信我！”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拔出了陆战北给她的那柄备用军刀，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心口！
不是自杀。
刀尖刺入的瞬间，凤佩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温润的白光包裹住刀身，引导着刀刃避开要害，刺入了一个特殊的位置——那是人体内一个古老记载中被称为“心源窍”的穴位，与灵魂本源直接相连。
鲜血涌出，但不是红色，而是淡淡的金色。
那是蕴含了她生命本源和源初之力的精血！
沈清辞咬紧牙关，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沾满金色血液的刀身，狠狠插进了水方位阵基石中！
阵基石剧烈震动，然后——
第五道光柱，纯金之色，从她体内冲天而起！
那不是阵基的光柱，而是她以身为基，以血为引，强行点亮了五行中缺失的“金”！
五行俱全，阵法大成！
五色光柱在空中交汇，化作一条五色苍龙，龙吟震天，狠狠撞向黑色巨手！
轰隆隆——！！！
整个秦岭山脉都在震动！
而在光芒的最中心，陆战北回头，看到了那个浑身浴血却依然挺立的身影。
他的眼睛红了。
“清辞……等我……”
暗金色的光芒从他体内彻底爆发，那不再是渊龙之力，而是某种更深沉、更古老的东西——是守护的意志，是不屈的信念，是跨越千年的传承。
他高举军刀，刀身化作龙牙。
然后，向着黑洞，向着血影，向着那个污秽的源头——
斩出了决定命运的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