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非没绕弯子,直接开口,“郑支,赵铁军往市医院去了,准备对‘沈万山’动手,杨局让您过去坐镇。”
郑一民抬眼,镜片后的目光瞬间清明。
他把笔往桌上一搁,“啪”地合上文件夹,“走。”
三人并肩下楼,陶非拉开警车的驾驶座车门,郑一民坐进副驾,季洁则拉开了后座车门。
引擎启动的瞬间,季洁看着窗外掠过的办公楼,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车过第三个路口,等红灯的间隙,季洁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点怅然:“老郑,你说……赵铁军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她和赵铁军认识也快十年了,还记得,他曾说“刑警的眼睛得像手术刀,能剖开表象见骨头”。
那时的他,眼里的光比谁都亮。
郑一民望着前方红灯倒计时的数字,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路从来都在那儿,分岔口也明明白白。”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咱们穿这身警服的,脚下的路更陡些。
左边是规矩,右边是捷径,一步踏错,就可能滑进深渊。”
绿灯亮起,陶非踩下油门,车平稳地汇入车流。
郑一民转过头,看着后座的季洁,目光温和却坚定,“你还记得刚入六组时,老局长给咱们上的第一课吗?
他说‘刑警手里的不是权力,是秤,一头挑着法律,一头挑着人心’。
这秤要是歪了,人心就凉了,法律也成了摆设。”
季洁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座位的布料,心里像压着块石头,“我就是想不通,他明明知道……”
“知道也未必能守住。”郑一民打断她,语气里多了几分沉重,“这世上的诱惑太多。
有人扛不住钱,有人顶不住权,有人为了所谓的‘家人’,就把肩上的责任扔了。
可咱们不一样。”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了些,带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咱们是重案六组的人!
进了这扇门,就得记住,咱们守的不是自己的前程。
是老百姓夜里能睡安稳觉的底气,是受害者盼着的那句‘正义不会缺席’!”
陶非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从后视镜里看了季洁一眼。
她的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随即坐直了,眼里的迷茫渐渐被一种熟悉的锐利取代。
那是六组人特有的眼神,再难的坎,也能咬着牙迈过去。
“赵铁军走错了路,咱们就得把他拉回来受审,这不是绝情,是职责。”
郑一民的声音缓和下来,却依旧掷地有声,“等案子结了,咱们去看看老局长,告诉他,六组的人,没给这身警服丢脸。”
季洁“嗯”了一声。
车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她脸上,映出眼底重新燃起的光。
陶非轻轻鸣了声笛,车速渐渐加快。
远处的市医院大楼越来越近,像一座沉默的舞台,即将上演一场正义与私欲的终极对决。
而六组的这些人,正带着一身的锐气,朝着那里疾驰而去。
他们的身后,是无数双期待正义的眼睛,是身为刑警,永远不能辜负的信仰。
杨震走出市局大门时,午后的阳光正烈,晒得柏油路面泛出一层油光。
他抬手拦了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刚坐进去,“师傅,去重案六组!”
没过多久,他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一串陌生号码,没有备注。
杨震皱了皱眉,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您好,请问是杨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个温和的女声,带着职业性的礼貌,“我是锦绣华庭售楼处的。
您之前订的那套三居室,手续还差最后一步。
需要您尽快把相关证件送过来确认一下,不然可能会影响后续办理。”
杨震这才恍然,手不自觉地摸了摸随身的公文包。
最近案子压得喘不过气,竟把这茬忘了。
“好,我知道了,这就过去。”他挂了电话,对司机报了地址,“师傅,不去刚才说的地方了,改去锦绣华庭,麻烦快点。”
司机应了声,方向盘一打,出租车汇入车流。
杨震靠在后座上,松了松警服领口,午后的阳光透过车窗斜斜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块暖融融的光斑。
公文包里,除了案件材料,还躺着那份季洁签了字的购房协议。
那是他前阵子偷偷看好的房子,离六组不远,小区里有个小花园,他记得季洁说过,以后想在阳台种点花。
这阵子净是枪林弹雨、尔虞我诈,脑子里全是赵铁军、魏洪亮、沈万山这些名字,冷不丁想起这事,心里忽然漾起股久违的暖意。
他甚至开始琢磨,客厅的沙发要买深灰色的,耐脏;
卧室的窗帘得是遮光的,季洁出任务回来总爱睡个懒觉;
还有门口的鞋柜,得买个大点的,能放下两人的警靴和常穿的便鞋……
这些琐碎的念头像颗颗小石子,在他紧绷的心湖里溅起圈圈涟漪。
他想,等这案子结了,就跟季洁求婚,给她个惊喜。
可惜,有的时候,计划赶不上变化,当然这是后话!
“到了,锦绣华庭东门。”司机的声音把他从思绪里拉回来。
杨震付了钱,推开车门下车。
售楼处的玻璃门擦得锃亮,门口的喷泉正哗哗淌着水,阳光照在水面上,碎金似的晃眼。
他熟门熟路找到之前接待他的销售员小李,对方一看见他就笑着迎上来,“杨先生,可算等您来了,就差您的手续了。”
杨震打开公文包,取出季洁签好字的协议和自己的身份证复印件,递过去时,指尖都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颤。
小李接过材料,麻利地在电脑上操作着,打印机“滋滋”吐出几张单据,“您核对一下信息,没问题的话,在这里签个字。”
杨震低头看着协议上季洁的签名,那娟秀的字迹透着股干练,和她本人一个样。
他拿起笔,在“购房人”一栏落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面的瞬间,心里忽然踏实得不像话。
这不是案子里的证据,不是需要研判的线索,是真真切切属于他和季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