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上的光点还未散尽,残页燃出的“终”字余烬像灰蝶般飘落。我站在中央,折扇还停在半空,渊主那句“别怪我没提醒你”卡在风里,没说完。
可我不等他说完。
天地间忽然一静,连寒星压着血契的手指都顿住了。她抬头,看见我嘴角动了动,像是笑,又不像。
头顶的云层裂开一道缝。
不是雷声,是某种更沉的东西——像是书页翻动的声音,一页接一页,从虚空中压下来。银灰色的纹路在空中浮现,勾勒出一个模糊人影:长袍广袖,面容不清,却自带威压,仿佛整个三界的规矩都写在他身上。
天劫投影。
它开口了,声音不响,却让祭坛四周的符印集体凹陷下去:“楚昭,逆天而行者,当受九重雷罚,魂灭形销。”
渊主眯起眼,九柄血刃缓缓回旋,却没有出手。他知道,这一击不是冲他来的。
我也知道。
所以我没动。
反而抬起左手,把单片琉璃镜轻轻扶正,镜面映出那道投影的轮廓。就在那一瞬,我脑中《天命漏洞手册》第三百零七条自动浮现:
**彼岸花开时,鬼差打哈欠。**
此刻,正有一朵半绽的彼岸花随风轻晃,花瓣边缘沾着一滴露水,将落未落。
而天上那道审判之音,恰好卡了个微不可察的顿。
就这0.3秒。
我合扇,一步踏前。
“你说谁逆天?”
话出口的同时,指尖已在空气中划出反向符流。那不是攻击,更像是……改错。就像有人写了一句“太阳从西边升起”,我拿笔圈住,改成“东”。
投影的声音戛然而止。
它的嘴还在动,可发出来的词句开始错乱:“楚……行……逆……罚……”
语序崩了。
规则最怕什么?不是反抗,是逻辑矛盾。
它身为天律执行体,必须按程序走流程。可我现在告诉它:“你刚才说‘楚昭逆天’,但根据现场观测,此刻天道耳鸣期未过,因果判定无效。”——直接触发系统报错。
投影猛地一颤,身形扭曲,如同被风吹散的墨迹。
我趁势抬手,折扇尖端一点其眉心。
“下次记得,值班表上写着——今日鬼差轮休。”
轰!
那道身影炸成无数电弧,四散坠入地缝,只留下一股焦味和几缕冒烟的符文残渣。
没人说话。
渊主盯着我,眼神第一次没了算计,只剩警惕。正派残部里有个年轻弟子想抬手结印,结果手指刚动,就被无形之力压得跪倒在地。
寒星靠在石柱边,呼吸慢慢平复。她原本咬着牙忍着血契灼烧,现在却发现那股热流变了,像是被什么牵引着,往深处沉去。
她下意识睁开眼。
我正好回头看了她一眼。
“蠢货,闭眼。”
她本能照做。
下一刻,我展开折扇,指尖顺着最后一行批注缓缓划过——
**天道耳鸣期,因果算不准。**
这不是漏洞提示,这是命令。
我把这句话当成规则诏书,直接烙进祭坛地脉。银灰光芒自脚下蔓延,所过之处,原本用来镇压叛逆者的“天罚阵纹”竟开始反转,线条调头,结构重组,最终化作一张全新的图谱:劫改阵图。
风停了。
黑雾退了。
整个战场像是被人按下暂停键,连灰尘都悬在半空。
我站在阵心,声音不高,也不狠,就像在说今天晚饭吃什么:
“从前你们讲劫数注定,我说那是代码写死了。”
我顿了顿,抬手指天。
“现在我改了参数——从今天起,谁要渡劫,得问我同不同意。”
话音落,地面幽蓝火光骤然腾起,顺着裂缝爬升,在半空凝成一道巨大虚影。
那是新的劫序榜。
榜首三个字闪着冷光:**楚昭,劫源,可改**。
底下一行小字飞快滚动:
【当前可编辑劫难:雷劫、情劫、死劫、轮回劫】
【权限等级:管理员】
【备注:本系统已屏蔽天道自动更新】
渊主终于动了。
他往后退了半步。
不是怕我,是意识到一件事——以前他以为自己是棋手,楚昭是搅局的疯子,天道是幕后裁决者。
现在才发现,原来我们都在同一个游戏里,而我刚刚拿到了管理员账号。
他低声笑了下,“你就不怕……天道醒来?”
“醒?”我收起折扇,轻轻敲了敲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它要是真醒着,三千年前就不会让我把‘雷劫第十三道必卡顿’记下来当笑话看。”
我转过身,面向他,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天气:
“再说了,你以为我是第一个改劫的人?我只是第一个改成功还不背锅的。”
寒星这时睁开了眼。
她看着空中那道劫序榜,又看看我,忽然笑了。
很小的一声笑,几乎听不见。
但她嘴唇动了动,说了句没人听见的话:“原来……你可以这么活。”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以前她总以为我在逃,在躲,在和命运扯皮。其实我不是。
我只是在等一个机会,把规则从“必须遵守”改成“随便你怎么玩”。
而现在,机会来了。
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折扇,扇骨上那些文言冷笑话还在,只是字迹微微发烫。其中一句原本写着“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现在后面多了一行小字批注:
**——狗也分捡屎的和改链的,我是后者。**
我挑了挑眉,没说话。
远处,渊主的九柄血刃已经落下六柄,剩下三柄悬浮不定,像是在犹豫要不要继续打。
正派残部那边,老道士还想念咒,结果刚张嘴,喉咙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声。他瞪着眼,满脸涨红,最后只能颓然垂下手。
我知道他们在怕什么。
不是怕死,是怕世界变了。
以前有天道管着,善恶分明,对错清楚,哪怕你是坏人,也知道底线在哪。可现在,主持公道的不是天,不是神,是一个能把雷劫卡成ppt的男人。
你说你还怎么玩?
我慢悠悠走到祭坛边缘,俯视全场。
“刚才我说请你们吃散伙饭。”我顿了顿,语气一转,“现在加个菜——天道的棺材本。”
我看向渊主,唇角扬起。
“你不是最爱当审判者?喜欢定人生死,判人罪孽?”
我往前一步,声音压低:
“现在,轮到你被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