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叟那番关于“破心防”与“精神惩戒”的骇人言论,让茅屋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成了冰块。
陆雪芽靠在白砚舟怀中,身体仍在微微颤抖,她无法想象,赵清泉伯伯、甚至自己的父亲如果……他们在生命最后时刻,竟要经受如此残酷的精神折磨。
“所以……那微笑……”
苏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身为医者,见过无数死亡,却从未听过如此令人心悸的,“并非安详,而是……精神彻底崩溃后的……虚无?”
岩叟缓缓走回床边坐下,昏暗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他似乎在回忆,又似乎在欣赏自己的“作品”。
“虚无?不,那是一种……虚假的‘解脱感’。”
岩叟的声音低沉而缥缈,如同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当一个人在幻境中,反复经历他最恐惧的场景,看着他珍视的一切因他自己的过错而毁灭,看着他伤害过的人化作厉鬼前来索命……那种悔恨、那种恐惧、那种无助,会像无数把钝刀,一点点切割他的神智。”
他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在凝视某个看不见的场景:“直到最后,他的意识再也无法承受这种折磨,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只要‘认罪’,只要‘承受’了这惩罚,一切就能结束,就能得到宽恕。那微笑,便是这种错觉达到顶峰时的产物。他们以为自己在幻境中‘偿还’了罪孽,灵魂得到了‘解脱’。殊不知,那只是崩溃前最后的、虚假的慰藉,是意识为了逃避极致痛苦而制造的假象。就像溺水之人,在沉入深渊前,有时也会感到一种诡异的平静。”
裴昭雪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她紧紧攥着拳,指甲刺痛掌心:“您……您是如何知道他们在幻境中经历了这些?您难道……”
“我无需亲眼所见。”岩叟打断她,语气带着一种冷酷的笃定,“人心的恐惧,大同小异。贪婪者恐惧失去财富,虚伪者恐惧真相揭露,背誓者恐惧誓言反噬。我只需引导他们直面自己内心最深的梦魇,剩下的……他们自己会完成这场审判。”
他顿了顿,补充道,“况且,曼陀罗花粉与冰魄石结合产生的幻象,会强烈放大他们潜意识中的恐惧与愧疚,使之无比真实。他们看到的,就是他们内心深处自知罪有应得的报应!”
裴昭明再也忍不住,厉声斥道:“即便如此,谁赋予你权力进行如此残酷的审判?以如此手段折磨他人心智,这与魔道何异?!”
岩叟猛地抬起头,乱发后的目光如冷电般射向裴昭明:“权力?天道赋予的权力!是他们先背弃了与这片山水的约定!是他们先对无数茶农、对这条古道、对这满山生灵施以酷刑!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们在死前,亲身体验一下他们所造成的痛苦的万分之一!这,便是公道!”
他的偏执与冷酷,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在他扭曲的逻辑里,用极致的精神折磨来处决“背誓者”,不仅是正义,更是一种必然的“公道”。
那死者脸上诡异的微笑,在他眼中,不是残忍的证明,而是审判圆满完成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