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渊站在墟门前,双脚未动,呼吸平稳。眉心的天道印记还在发烫,但不再有剧烈波动。他闭着眼,意识却清醒。刚才那一战耗尽了力气,可身体没有倒下,像被某种力量托着。
他知道,战斗还没结束。
识海深处有一丝异样。不是疼痛,也不是压迫,而是一种熟悉的纠缠感,像是线头卡在指尖,拉不掉,也解不开。他没急着清除,只是默默唤出系统界面。
卷轴浮现,文字简洁:
【检测到残余因果线】
【绑定对象:周云鹤(残魂)】
【状态:濒灭·执念未散】
他记得周云鹤。那个总想压他一头的人,曾在实验楼外拦住他,说他不配拥有签到机缘。后来在荒山交手,对方用血咒强化自身,拼到经脉崩裂也不肯退。最后一击时,他的剑气斩断了周云鹤的灵根,但没杀他。那人倒在血里,眼神空洞,嘴里还念着“我不输”。
之后的事他不清楚。只听说周云鹤被玄天宗带走,再没出现。
现在这缕残魂竟藏在他的识海里,没攻击,也没幻化杀招,就静静盘着,像等着什么。
江临渊睁开眼,眼前景象变了。
不再是荒山,也不是墟门。他站在一片灰白空间里,脚下无地,头顶无天,四面八方都是雾蒙蒙的虚影。远处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玄天宗弟子服,年轻,干净,脸上没有戾气。是周云鹤,但又不像他认识的那个周云鹤。
对方看着他,开口:“你来了。”
声音很平,没有嘲讽,也没有恨意。
江临渊没动:“我以为你会躲到最后。”
“躲?”周云鹤笑了笑,“我争了一辈子,从入门试炼开始就在抢资源、争排名、夺机缘。我以为只要赢下去,就能证明自己比谁都强。”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可到头来,我连站都站不稳了。”
江临渊没说话。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周云鹤抬头,“我嫉妒你。因为你什么都不懂,却总能拿到好东西。图书馆签到得灵药,实验楼地下挖出阵纹碎片,连校长室都能让你碰上镇龙印。”
他顿了顿:“但我忘了,你每次拿到东西,都会有人受伤。秦无涯盯上你,是因为你动了他的养魂地;陈慕白护你,是因为你挡了宗门太上长老的路;上官玥差点死在噬灵阵里,也是因为你。”
江临渊眉头微动。
“你不是运气好。”周云鹤说,“你是扛下了所有本该避开的劫。”
风吹过这片虚空,带不起尘土,却让两人的衣角轻轻摆动。
“那你现在想怎么样?”江临渊问。
“我不想怎么样。”周云鹤说,“我只是……终于看清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我一直以为修仙就是踩着别人往上爬。谁弱谁就该被淘汰。可你看顾凌风,他吞噬同门修为,最后却被心魔反噬;你看秦无涯,三百年前参与封印,如今回来只为夺权。他们都在争,可没人真正活得自在。”
他又走一步:“而你,明明可以躲开这一切。签到系统够你安稳修行,种田炼器也能逍遥一生。可你每次都站出来。为朋友,为陌生人,甚至为一个你不认识的守阵人。”
江临渊看着他。
“所以我说你比我想象中有趣。”周云鹤的声音低了些,“我不是认输,我是明白了——有些事,不是靠‘赢’就能做到的。”
他说完,身影开始变淡。光点从皮肤表面浮起,像是夜里的萤火,缓缓飘向空中。
江临渊没阻拦。
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谢谢你。”周云鹤最后说了一句,“至少让我在彻底消失前,知道自己错在哪。”
光点越来越多,汇聚成一条细线,朝他胸口飞去。
江临渊闭上眼。
光点融入的瞬间,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不是力气恢复,也不是灵力增长,而是心里某个一直压着的地方,突然松开了。那些因为战斗积累的烦躁,因为背叛留下的戒备,因为失去带来的沉重,全都一点点褪去。
系统提示浮现:
【检测到主动因果解除】
【解除周云鹤因果线】
【奖励:心魔免疫(初级)——可抵御低阶心魔侵扰,识海稳固度提升50%】
他站在原地,没睁眼。
识海安静了下来。再没有杂音,也没有残留的怨念。那根缠了他这么久的红线,终于断了。
他知道,这不是因为他杀了谁,也不是因为他赢了哪场战斗。而是因为对方终于放下了。
他也放下了。
很久以后,他才慢慢睁开眼。
目光清澈,没有犹豫,也没有挣扎。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五指张开,掌心朝上。没有任何灵力涌动,但他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远处的墟门还在,裂缝已经闭合。秦无涯不见了,可能退回了时空裂隙,也可能还在暗处盯着。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转过身,准备离开这片精神空间。
就在意识即将回归现实的刹那,他停了一下。
系统界面再次浮现,但这次没有文字提示。卷轴自动展开一角,露出一段从未见过的内容。上面画着一座石碑,碑身上刻着十个名字。
第一个名字是模糊的,看不清是谁。
第二个名字清晰可见——周云鹤。
后面还有八个空位。
江临渊盯着那块碑,心跳慢了一拍。
他还来不及细看,卷轴就收了回去。
系统重新归于沉寂。
他站在心魔幻境出口,双目紧闭,面容平静。现实中的身体仍立在墟门前,一动不动。风从山巅吹过,掀起了他卫衣的帽子,露出右眉骨那道浅疤。
背包侧袋里,半截香静静插着,灰烬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