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密林空气涌入肺腑,带着草木的清香和远处隐约传来的焦糊味。确认暂时安全后,两人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太姒心头。
“我们做到了!我们真的做到了!姬昌,我们胜利了!”她激动地转身,几乎是跳着扑进了姬昌的怀里,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仰起的小脸上洋溢着灿烂夺目的笑容,眼睛里闪烁着比星辰还要明亮的光彩,一边笑一边忍不住雀跃着,仿佛要将所有的紧张和恐惧都通过这种方式宣泄出去。
姬昌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拥抱撞得微微后退半步,随即稳稳接住她。看着她毫不掩饰的狂喜和那鲜活灵动的模样,他紧张的心房仿佛被温暖的春水融化,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露出一个极其罕见、却充满了真切愉悦与无限宠溺的温暖笑容。这确实是他这些年征战生涯中,最为酣畅淋漓、也最为重要的一次胜利!以区区数百之众,竟将上万凶奴主力连同其恶魔统帅葬送火海,这战绩足以震动天下。然而,他心中无比清楚,若没有怀中这位看似娇柔、却蕴藏着无穷勇气和智慧的女子,这一切根本无从谈起。
这种将世间极恶彻底净化、为无数冤魂复仇的快感,让他身心通透,无比舒坦。但比胜利更让他心潮澎湃的,是眼前这位女子——短短数日,她在血与火的淬炼中飞速成长,从那个需要庇护的小公主,变得沉稳、果决、坚韧,如同经过打磨的美玉,绽放出更加耀眼的光芒。
“公主,”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和由衷的赞叹,“你很棒!”这句话发自肺腑,甚至超越了他平日里对麾下最英勇将士的最高嘉许——那通常只是一个赞许的眼神或一次郑重的拍肩。
“那是当然了!”太姒从他怀中抬起头,下巴扬得高高的,脸上写满了“这还用你说吗?”的小得意,完全没有丝毫谦虚的意思,灵动的大眼睛在石堡渗出的火光映照下忽闪忽闪地。“我……我当然是最棒的啦!”那副骄傲又可爱的模样,仿佛一只刚刚成功捕猎、亟待夸奖的小豹子。
“哈哈!”姬昌忍不住笑出声来,方才还在赞叹她的沉着冷静,转眼间就又变回了那个娇俏任性、充满生机的小女孩,这奇妙的反差让他心底柔软得一塌糊涂。“的确很棒!不过……”他话锋一转,带着点戏谑看向四周无边无际的黑暗,“我们伟大的公主殿下,现在是不是该想想,怎么带领她忠诚的护卫,逃出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呢?”
经他提醒,太姒这才猛地从胜利的狂喜中回过神来,惊觉自己正身处何等境地。大队人马撤离时尚是白日,还能依稀辨明方向。而此刻已是深夜,浓密的树冠层层叠叠,几乎完全隔绝了星光和月光,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浓郁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寂静中只有不知名虫豸的鸣叫和远处隐约的夜枭啼声,更显诡秘幽深。此刻,若非两人紧紧拉着手,甚至无法感知到对方的确切位置。
“是哦!看不见……还真是寸步难行!”太姒吐了吐舌头,但随即像是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带着点小得意从腰间摸出一样东西,“不过,本殿下早有准备!看,火折子哟!”她“噗”地一声吹亮火折,一小团温暖却微弱的光晕立刻驱散了脚下方寸之地的黑暗,映照出她带着狡黠笑容的脸庞和姬昌含笑的眉眼。
“怎么样?看得到了吗?”她举着火折,像只捧着宝贝的小松鼠,期待地看向姬昌。
姬昌看着她那副“快点夸我机智”的模样,忍俊不禁,故意环视了一下四周那依旧浓得化不开的、火折微光根本无法穿透的黑暗,笑道:“嗯……能看到公主殿下您在笑话我。”
“哎!”太姒顿时像被戳破的皮球,撅起了嘴,沮丧地晃了晃火折,“真的只能看到这么一点点……根本没用嘛!连你在哪儿都看不全,只能看到你的下巴!”那点微弱的光晕,在浩瀚的林海黑暗中,渺小得如同沧海一粟。
“哈哈哈!”姬昌又被她逗乐了,接过她手中的火折,小心地护着那点微光,“在密林中,这点微光仅能照亮脚下,防止被藤蔓绊倒,想要靠它辨明方向,却是徒劳。”
“为什么?”太姒不解。
“野外辨识方向,尤其是夜间,大多需依靠观测星宿方位。”姬昌耐心解释,同时抬起头,试图透过那浓密如盖的树冠寻找天空的踪迹。然而目光所及,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漆黑,偶尔有几片树叶的轮廓在极其微弱的光线下显现,根本看不到丝毫夜空。“你现在……”他无奈地笑了笑,指向头顶,“能看见天空吗?能找到北斗星辰吗?”
太姒学着他的样子,使劲仰起头,瞪大了眼睛,脖子都酸了,却依旧只看到一片混沌的黑暗,脚下的藤蔓和树根在微光中盘根错节,更显得前路莫测。“我……什么都看不见……”她老实地承认,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茫然和不易察觉的依赖,“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难道要在这里等到天亮吗?”黑夜中的森林充满了未知的危险,等待绝非上策。
“纵然等到天亮,这密林深处,光线也依然昏暗难辨路径。”姬昌冷静地分析道,语气却并不慌张。说完,他俯下身,用匕首利落地割下一段坚韧的藤蔓,又就近找了些干燥的枯树枝。“先做个简易的火把,至少能扩大一些视野范围。”
太姒立刻乖巧地蹲在他身侧,好奇而认真地看着他动作。只见姬昌将枯树枝的一端用藤蔓紧紧捆扎结实,然后解下腰间的水壶。
“这是什么?”太姒看着他将壶中的液体小心地淋在捆扎好的藤蔓和树枝头上,那液体在微弱的火折光下呈现出深色,并散发出熟悉的气味。
“是方才窑洞里的火油。我顺手用水壶装了一点以备不时之需。”姬昌一边解释,一边熟练地制作着。火油浸透了作为引燃物的藤蔓,一个简易却绝对有效的火把很快就完成了。他拿起火把,就着太姒手中的火折子引燃。
“呼——”
火焰瞬间升腾而起,比火折子明亮数倍的光芒顿时将周围一大片区域照亮,驱散了令人不安的黑暗,树木的轮廓和脚下的路径清晰了许多。
姬昌举着火把,微微耸了耸肩,对着太姒露出一个略带无奈却又洒脱的笑容:“水壶用来装火油了,这下本将军可没水喝了。”
“这有什么!”太姒闻言,想也没想,毫不犹豫地将自己腰间那个小巧精致的水壶解了下来,直接塞到姬昌手里,语气爽快又带着点理所当然的体贴,“喝我的水啊!非常时刻,我才不会介意这点小事呢!”她的眼神清澈而坦荡,没有丝毫扭捏。
“呵呵!”姬昌看着她大方爽利的模样,心中暖流涌动,接过水壶,却没有立刻喝,而是再次向她伸出手,掌心温暖而可靠。“走吧,公主殿下。火光能驱散黑暗,也能吸引不必要的注意。我们先找个相对隐蔽安全的地方,休息过后静待天明再谋出路吧!”
太姒大方地伸出小手,放入他的掌心。两人相视一笑,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携手向着密林更深处的未知黑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