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昌和太姒绕到后山的商道口,身后密道的入口在机关的作用下缓缓闭合,最后隔绝了那足以撕裂耳膜的恐怖声浪。然而,那幅已然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炼狱景象,却如同鬼魅般紧紧追随着姬昌与太姒,即使在绝对的黑暗中亦清晰可见。
伊家堡,这座曾经坚固祥和的石堡,此刻已彻底化为一座沸腾的熔炉,一座真正的人间炼狱!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依旧接二连三地响起,那是窑洞深处囤积的“恶灰”与黑色粉末混合后被彻底引燃后发生的爆炸——然后,粉尘四布,并随着火势和爆炸膨胀、飘荡。厢房之内同样放置了不少爆炸物和助燃物。每一次爆炸都地动山摇,将燃烧的碎木、破裂的砖石乃至扭曲的人体残肢高高抛向夜空,如同下起了一场血腥的火焰之雨。巨大的火柱从爆炸中心冲天而起,翻滚的浓烟染红了半壁天空,将月光都染成了不祥的血色。
滔天的烈焰如同拥有生命的洪荒巨兽,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可以燃烧的物质。木质结构的房屋、廊柱、棚户率先被点燃,化作一根根巨大的火炬,发出噼啪的爆响。火借风势,疯狂蔓延,连石墙都被炙烤得发红、开裂!炽热的气浪扭曲了空气,整个堡内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烤箱,热浪扑面而来,带着能灼伤肺叶的恐怖高温,而空气中到处都是白色的“恶灰”,甚至连守在城墙上的西岐暗卫们也被熏得够呛。
在这片火焰与浓烟交织的死亡之海中,数千凶奴兵如同被困在琥珀中的昆虫,正在进行着绝望而疯狂的挣扎。
城门区已然成了最大的死亡陷阱。密密麻麻的士兵如同潮水般拥挤在那里,歇斯底里地撞击、劈砍着那被三重巨锁死死封住的包铁大门。沉重的撞击声、绝望的嘶吼声、刀刃崩裂的脆响与火焰的咆哮交织在一起。门纹丝不动,绝望如同瘟疫般蔓延。后面的人拼命向前挤,前面的人被挤压在冰冷的大门或滚烫的铁皮上,发出凄厉的惨叫,很快便在挤压和炙烤中失去声息,尸体却依旧被疯狂的人群夹裹着,无法倒下。许多人被活活踩踏致死,地面一片泥泞——混合着血水、汗水和融化的油脂。
城墙之下,另一幕惨剧正在上演。一些凶奴兵试图攀爬光滑的石墙逃生,他们搭起人梯,指甲抠出血迹,却难以逾越那高耸的壁垒。城墙之上,西岐的勇士们如同冰冷的死神,面容被火光映照得坚毅而肃杀。他们沉默地执行着最后的军令,没有丝毫动摇。箭矢如同精准的冰雹,带着复仇的火焰,无情地射向任何试图靠近或攀爬的敌人。原先就准备好的滚木和礌石再次被推下,将好不容易爬上半途的凶奴兵连人带梯砸落下去,下方顿时传来一片骨骼碎裂的恐怖声响和濒死的哀嚎。
堡内空地和巷道更是惨不忍睹。无数凶奴兵身上沾染了流淌的火油,瞬间变成了疯狂舞动的火人,发出非人的凄厉惨叫,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最终在极度痛苦中蜷缩成一团焦黑的炭块。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混合着皮肉烧焦、毛发燎糊、以及油脂燃烧的诡异恶臭。地面被火焰烤得滚烫,许多倒地的伤兵就这样被活活烙死。
哭嚎声、咒骂声、祈祷声、爆炸声、燃烧声……各种声音汇聚成一首来自地狱最深处的交响曲,撕心裂肺,足以让任何心智正常的人崩溃。
城墙之上,留守的暗卫和勇士们紧握着手中的兵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们看着下方那如同炼狱绘卷般的惨状,看着那些在火海中扭曲、哀嚎、化作焦炭的“恶鬼”,心中没有怜悯,只有大仇得报的冰冷快意和完成任务的决绝。他们铭记着世子的军令,如同最坚固的堤坝,死死扼守着这最后的防线,绝不放过任何一头企图逃出生天的豺狼。
然而,当他们焦急地四下张望,却再也没有出现那两个肩并肩的身影。暗卫们的心情极度复杂,一方面为这些恶魔的末日而欣喜,另一方面却心中极度挂怀姬昌和太姒的生死。他们偷偷抹着眼泪,心中无声地向上苍祷告。
石堡外,数百勇士激动地看着烈火焚城,听着哀鸿遍野的声响,流下了热泪。伊家堡在这一夜,用敌人鲜血和罪孽作为燃料,将自身化作了一座巨大而残酷的祭坛,奏响了一曲野蛮入侵者的最终火葬挽歌。石堡的守卫们——他们都是伊氏族人想起太姒的话,颤抖着跪下参拜道:“除恶务尽……先祖伊尹在天之灵,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