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空间的“夜晚”,光线愈发昏暗,仅凭青铜树脉动的暗红光芒和零星火把,勾勒出巨大物体扭曲狰狞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的热力与异味并未消散,反而因通风减弱而更加沉闷。沙匪换岗的时辰将至,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交接班前的松懈与嘈杂。
目标人物,那个被他们盯上的沙匪小头目哈桑,正如预料的那样,骂骂咧咧地驱散了手下先去休息,自己则提着盏昏暗的羊角灯,溜溜达达地走向靠近废弃矿坑通道入口附近的那处僻静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破损的工具和备用材料,他习惯在交班前检查清点一下。
阴影中,沙赫拉兹和赵斥候如同凝固的雕像,只有眼神在黑暗中交换着信息。沙赫拉兹如同鬼魅般无声移动,利用堆积物和岩壁的阴影,迂回靠近,封堵了哈桑可能的退路。赵斥候则如同潜伏的猛虎,蓄势待发。
当哈桑弯腰拿起一把缺口的镐头,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时,赵斥候动了!他如同猎豹扑食,从侧后方猛地窜出,一手捂住哈桑的嘴,另一只手臂如同铁箍般勒住他的脖颈,强大的力量瞬间切断了哈桑的惊呼和呼吸!哈桑徒劳地挣扎,手中的羊角灯脱手落下——被悄然而至的沙赫拉兹稳稳接住,未发出丝毫声响。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两人配合默契,迅速将瘫软的哈桑拖入更深的阴影,用准备好的绳索和破布将其捆缚结实,嘴巴塞牢。
“得手,撤回。”沙赫拉兹对着观测点方向,发出几声惟妙惟肖的、类似岩鼠叫的短促声响。
收到信号,汪臧海等人立刻接应。他们沿着来路,迅速将俘虏拖回了最初那个相对安全的观测点岩缝深处。整个过程有惊无险,并未引起其他沙匪的注意。
岩缝内,羊角灯被调到最暗,只够照亮哈桑因恐惧和缺氧而扭曲的脸。他被按坐在冰冷的岩石上,赵斥候抽出锋利的短刀,冰冷的刀锋贴在他的脸颊上,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想活命,就问什么答什么。敢叫,或者有半句假话,立刻送你下去陪那些古代矿工。”
哈桑浑身筛糠般抖动,眼中充满了惊恐,拼命点头。
汪臧海走上前,示意赵斥候将刀稍移开些,用平静但极具压迫感的突厥语问道:“名字,职位。”
“哈……哈桑……是,是个小队长,负责……负责丙字区矿石搬运和……和一部分‘圣树’基座的看守……”哈桑结结巴巴地回答。
“‘圣树’?”汪臧海抓住了这个称呼,“你们管那青铜巨物叫‘圣树’?谁告诉你们这么叫的?”
“是……是大头领,还有……还有来自远方的‘贵人’们这么说的……”哈桑眼神闪烁。
“贵人?什么贵人?”汪臧海追问。
“我……我不知道具体来历……他们很少露面,穿着打扮不像我们这边的人,说话也听不懂……但大头领对他们非常恭敬……他们说,‘圣树’是古代‘天神’留下的神器,能……能炼制‘天金’……”
“天金?”汪臧海与纳斯尔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是指那种特殊的合金?还是另有所指?
“继续说,‘天金’是什么样子?有什么用?那些‘贵人’要它做什么?”
“我……我没亲眼见过成品……只听说是……是一种闪烁着星芒的、永不锈蚀的金属……‘贵人’们每次来,取走‘天金’后,都会赏赐大头领很多财物和武器……具体有什么用,我真的不知道啊!”哈桑带着哭腔说道。
汪臧海判断他不像在说谎,这种核心机密,一个小头目确实可能不知详情。他转换问题方向:“你们在这里挖掘,除了寻找矿石,还在找什么?是不是在找通往‘圣树’其他部分的通道?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哈桑犹豫了一下,赵斥候的刀锋立刻微微用力,一丝血线从他脸颊渗出。哈桑吓得魂飞魄散,连忙道:“我说!我说!是在找……找‘树心’!大头领说,‘圣树’的‘树心’是控制整个神器的关键,找到它,就能真正掌控‘圣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勉强让它‘结果’……”
“树心?”汪臧海心中一震,这与他之前的猜测不谋而合,如此复杂的系统必然存在一个核心枢纽。“在哪里?有线索吗?”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哈桑拼命摇头,“只知道可能藏在‘圣树’基座下方,或者山体更深处……我们挖了很多地方,都没找到……反而……反而触怒过‘圣树’,引发过几次小的地动和……和毒火喷发……死了不少人……”
汪臧海想起那些粗糙的修补和系统的不稳定状态,看来沙匪的野蛮挖掘确实在破坏这套古老系统的平衡。
接着,他又详细询问了沙匪的人数、布防、巡逻规律、大头领的习性、以及“贵人”来的频率和方式。哈桑为了活命,知无不言,提供了大量有价值的情报。
据他所说,“黑鹰”在此地常驻人员约有八十余人,分为不同小队,轮流负责挖掘、警戒、维护“圣树”运行和后勤。大头领名叫“秃鹫”,性情残暴多疑,身边总有几个身手高强的亲信。那些“贵人”通常每年会来一两次,每次停留时间不长,下次到来预计是在一个多月后。他们通常是从西边翻山而来,具体路线哈桑也不清楚。
最后,汪臧海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除了我们进来的那条废弃矿坑,还有没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可以安全离开这片山谷的路径?”
哈桑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在赵斥候的刀锋下,还是颓然道:“有……有一条应急的密道,是早年发现‘圣树’的老祖宗们留下的,据说可以直接通到昆仑山南麓的……于阗故地方向。但……但那密道入口只有大头领和几个最核心的人知道具体位置和开启方法,据说……据说也需要‘圣树’某个特定状态时才能安全通过……好像……好像和‘树心’也有点关系……”
于阗!这正是他们原本的目标方向!这条密道的存在,意味着他们不必原路返回,冒着被乌马尔堵截的风险,可以直接南下!
获取了足够的情报后,面临如何处理哈桑的问题。杀之灭口最为简单,但汪臧海沉吟片刻后,决定将其打晕,牢牢捆绑并藏在岩缝深处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并留下了少量饮水和食物。
“我们非屠夫,取其情报即可。是生是死,看他的造化,也留一线,或许日后有用。”汪臧海解释道。众人虽觉有些风险,但也认可此举符合“道义”。
审讯结束,小队掌握了大量宝贵信息:青铜树被称为“圣树”,其产物“天金”被神秘“贵人”索取;沙匪在寻找核心“树心”并已引发事故;存在一条可能通往于阗的、与“树心”相关的古老密道。
形势清晰起来。他们接下来的目标,不再是单纯的观察和记录,而是要设法找到那条密道,并在此过程中,尽可能弄清“树心”的秘密,以及“天金”和“贵人”的真相。这要求他们必须进行更深入的、也更危险的主动探索。
昆仑山腹地的谜团,非但没有减少,反而随着一层层剥开,显露出更加庞大和复杂的脉络。汪臧海知道,他们已然置身于一个跨越古今、牵扯多方势力的巨大漩涡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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