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声喊停私下集合准备外出的婶娘们。
“站住！
天已经黑了！
你们几个是要违背我的指令偷偷上哪儿去？”
顶着代少主的名头，你对她们这些既是寨民又是女人的保护欲望盖过了你潜意识越来越清醒的对他人的掌控欲。
你走得虎虎生风十分急切。
惊得秀秀等人火速集体转向你。
“啊代少主？”
“代少主？”
一个个招呼着。
下意识的点头微笑和弓腰缩肩又将她们藏在顺从里的心眼子显露无疑。
“代少主？
呵呵。
我们没有违背你的指令偷偷去哪儿啊。”
带头的秀秀又带头替她们两个婶娘回了答。
“诶是。
是。
我们没有违背您的指令偷偷出去。”
两个婶娘跟着应和。
弓腰缩肩里都是试图隐瞒的讯息。
再扫一眼秀秀，想到她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
出发之前说好了要有经验有年纪的婶娘来，她非要擅作主张带年纪轻轻的小女娘来。
叫她回去重新安排，到了出发点她又不来。
不来便算了，中途又带人跟来，还把你的王小妮还有碧萝也一起带了来，差点就卷入你们白天遭遇的偷袭陷阱当中。
你们今天一场鏖战，已经折了好几个弟兄。
连你曾经又爱又恨的好队友好兄弟二黑也死了，喜鹊也跟着殉情了。
就是因为二黑他中途离队！
自打你当上这个代少主，你就发现二黑、秀秀她们越走越近，性子想法也越来越像。
现在外边夜黑风高，你们又处在人生地不熟的山下集市破庙里，远离人群，万一她们几个出去遭遇埋伏，那你是该骂她们？还是该骂她们？
你越想越气，越想越气。
听到被秀秀私下通气叫出去的三个婶娘如此应和秀秀，好像听话得跟徐老手下的提线机关人一般，你就火大！
“你们少在我面前玩相互应和这套！”
你劈头盖脸地就训斥。
“秀秀姐！
我是看在你年纪大！
又在拯救寨子中立了功劳！
现在又是后厨房的主管事！
在重振绿林寨这件事情上兼顾了许多其他工作，这才做事之前先问问你的意见！
我们绿林寨弟兄这次下山买卖交易，一路坎坷，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
都已经很累了！
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时时刻刻盯着你们，保护着你们了！
你们懂不懂？
啊？
本来我就不赞成你们女娘下山随行的！
在寨门口等你你又不来！
后面又自己跟着来！
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啊？
你自己跟着来便算了！
现在这么晚了。
你还要撺掇婶娘们跟你摸黑出去做什么？！
你是觉得我们一路走来还不够艰险？
死伤得还不够多？
麻烦事也还不够多吗？
你非要不听我的安排原地休息？
非要带着婶娘们跟你一起疯一起胡闹趁夜摸黑出去做什么？
啊？
你们都是寨子里没见过世面，屁事都不懂的小女娃娃吗？
啊？
我拜托你们年纪一大把了，能不能安分点儿？
啊？
能不能别总让我操心？
啊？
能不能？”
你几声咆哮平等地落到她们四张老脸上，声音刺耳得她们纷纷侧脸眯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回正回来。
“呵呵。
代少主你别发那么大火气嘛？
气大伤身。
对身体一点都不好。”
又是点头哈腰着对你笑着，好似你的紧张担忧对她们来说都是水过鸭背，一点作用没有。
气得你眼睛猩红。
右肩膀上当即落下来碧萝小心翼翼的温柔安抚。
“爱妮你消消气。
兴许秀秀姐她们出去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并不是有意违背你的指令擅自行动……”
开口便又是和你念想中不一样的说辞，让你回头看她的脸上都挂着不好的颜色。
吓得碧萝小小声地接续道。
“爱妮你先听她们怎么说嘛。”
你便更觉得烦躁地看向秀秀几人。
看见秀秀再度“呵呵”两声点头哈腰应和。
你瞬时眉头皱紧。
秀秀便抬手往你走近半步。
“爱妮呀？”
手指尖就碰上了你右肩膀的衣服。
你立即侧身躲避，脸色阴沉。
“呵呵。”
秀秀尴尬一笑，左手攥右手。
“代少主？
我们这不也是瞧着我们随行的口粮也耗尽了。
我们弟兄姐妹赶路奔波累了一天了。
集市上又没个开门的吃食店或者小摊。
要等这些吃食店或者小摊出来也要等到明天早上。
这长夜漫漫的让我们弟兄姐妹几个饿着肚子也不合适。
你说是不是？
正好赶巧我们几个赶路的时候瞧见路边有些可以吃的野菜，一棵棵长得都挺水灵的，一瞧就是新鲜肥嫩。
我们想着去采点回来煮了。
大家伙一起吃吃，好填填肚子，长点气力，明天天光一早就干活，也有精神的不是？”
“啊？
吃野菜？
不了不了！
我们不饿！
我们不吃？”
一听见“吃野菜”这几个字眼，原本都已经各自找好窝或坐或躺地休整的护卫队员们瞬间耳目清醒过来。
并不是因为接收到了有东西可以吃可以填饱肚子的喜悦信号，而是回想起了几个月前他们三十六寨的认为你们绿林寨原寨民故意限制他们的伙食，并藏私开小灶，故而集体找你去挨家挨户上你们绿林寨原寨民家里抓现行时，亲眼目睹你们绿林寨原寨民一个比一个凄惨可怜地吞野菜啃已经发白的骨头充饥的场景，就觉得浑身发毛和愧疚。
野菜如果没有油盐酱醋酱等调料辅佐，只清水煮开，大部分其实都是很难吃的。
在油盐酱醋辣椒酱这种调味料十分匮乏且大多数还没有的年代，清水煮野菜，那味道真的不像现代人重油炒野菜吃那么香。
当时你们绿林寨原住民吃的那个野菜是如何的苦涩难咽，他们至今仍记忆犹新。
本来还挺饿的，现在突然觉得已经有七分饱了地精神抖擞地挨个冲你和准备结伴出去挖野菜吃的秀秀几人疯狂摇头摆手表达他们强烈的不要吃野菜的意愿。
“代少主我们不吃野菜！
我们弟兄几个不饿！
不饿！
大家伙说是不是？
是不是啊？”
就开始左右拉帮结伙起来。
“是啊代少主。
我们不饿。
一点都不饿。”
众人连连应和，生怕表态晚了，你这个本体仍然是女人的代少主会犯起那妇人之仁，见秀秀几人说得真诚好意又可怜就同意了，下令让他们全体吃野菜。
更加要大声表态。
“对！
代少主？
我们都是铁骨铮铮的男儿！
吃苦受累都是寻常事了！
饿他几顿都是小事！
我们不需要吃东西！
我们能忍！
忍到明天集市开张！
忍到把酒卖出去换回钱两！
我们再寻个地方吃饭，或者回山寨开饭，也不迟！
不必那么劳烦秀秀几个姐姐这么晚了还出去挖野菜了！”
说得大气凛然，又铮铮傲骨。
把揣着同样心思的其他护卫队员也跟着应和道。
“是的！
代少主！
我们都是铁骨铮铮的男儿！
我们此番下山的目的就是为了卖酒换钱两！
这本来预计是一天之内完成的任务，我们拖到晚上了还没有完成！
实在惭愧！
实在没脸吃饭！
还要麻烦秀秀几个姐姐趁夜出去给我们这些个男儿郎觅食挖野菜，吉凶难卜，实在过意不去。
我们都愿意等！
等到明天我们一起把这酒水卖了出去，换了钱两回山寨！
我们再饱餐一顿！
大家伙说是不是？”
“是！
是！
是！”
其他护卫队员巴不得呢，连连举拳对天发誓起来。
声浪阵阵冲击着你这颗刚刚生长出来的以带头人身份去保护所有人的责任心的小心脏，让你五味杂陈着愣在原地，开始无限埋怨责备自己身为山寨代少主，身为护卫队长的失职与无能，眼眶飞速湿润。
“是我考虑得不周到，让你们跟着我受苦受累挨饿受冻受委屈了，我王爱妮在这里向你道歉。”
说罢，直接抱拳作揖推向他们全体，给他们全体所有人行了你们绿林寨最大的抱拳礼，有意压低的脸上挂着闪闪泪珠。
惊得护卫队全体都从他们刚搭好的窝里站立起来，正儿八经给你回了一个。
一边回着一边七嘴八舌回道。
“代少主言重了。
我们能活到现在，全靠的是代少主的英勇智谋和牺牲保护。”
“对！
全靠代少主保护！”
“全靠代少主英勇！”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
感恩崇拜之中带上来他们对刚才他们那番掺杂着不想吃野菜的私心进行的表态发言而发自内心感到的懊悔愧疚。
泪花也不禁泛了起来。
在只有月光照射的破庙里，一个一个壮汉双眸星星点点闪闪发光，何其震撼人心，更让你内耗自责自己失职无能没有照顾好所有人了，当即转向秀秀几人下决心道。
“秀秀姐。
你们几个婶娘出去太危险，人手也不够，让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说罢，直接抬脚要走。
“诶代少主别去啦别去啦！”
老猴儿眼疾手快，直接冲上来拽住你的手臂。
叶北泉那边当即踩出来半步。
下一秒老猴儿他就自己松开了手，飞速变换出讨好商量的表情道。
“嘿嘿。
代少主？
代少主我们弟兄几个是真不饿。
嘿嘿。
代少主？
你瞧这徐娘半老她也是女娘的不是？
你瞧外边天这般黑了。
这黑灯瞎火的谁能瞧出来是嫩小丫头还是老干妈呢？
你领着她们摸黑了出去，这万一出了什么岔子，那你叫我们弟兄几个将来有何颜面回寨呀？”
“是啊代少主。
女娘摸黑出去挖野菜太危险了。
还是别去啦。
我们弟兄几个不饿的。
我们能忍。”
“对啊。
我们能忍。”
护卫队员们生怕要挨吃野菜，又七嘴八舌陆陆续续跟你表态起来，一个个坚定得目光如炬，看得你心绪万千，更要填饱他们的肚子不可！
所以立即又下了另一个决定。
你转向鹰老九道。
“鹰老九？
你不是说你们鹰头山的探路走巷最手拿把掐吗？
走！
你跟我出去挖野菜！”
“什么？”
鹰老九一个打挺坐起来。
“怎么又是我？
我的脚都受伤了！
我现在可是伤员啊代少主？
再说了！
今晚大家轮流值夜，还是从我开始的，不是你说的吗？
我这要是跟你去挖野菜，晚上谁值夜？”
说完又躺倒下去枕臂跷二郎腿，还抖抖抖抖，一眼就瞧出来他是故意不想去。
所有人遂都转来看你。
你无奈，只好眼神环视想找出来一个看起来没那么累的。
叶北泉他立即上前两步自告奋勇。
“代少主？
老九受伤了行动不便，晚上还要值夜，不宜过多消耗体力。
我叶北泉自荐，愿意陪代少主一同前往。”
嗯？
你闻声大喜，眼睛都亮了。
就见叶北泉身后的神泉山3人凑上去表态。
“二哥！
我愿意跟随二哥一同前往！”
“我也愿意随二哥一起前往！”
“我也愿意！”
目光如炬，众志成城。
团结得有点不真实。
让你瞬间晃了神。
眼前的叶北泉就已经给神泉山3人组教训了起来。
“酿酒卖酒的营生是我们神泉山提出来的。
搬运路上我们已经折了七八车的酒水了。
如果再折，明天回去我们两手空空，岂不是丢我们神泉山的脸面？
我们都是第一次来这集市，人生地不熟。
你们不留下来陪同守护，如果再出什么岔子，我们还拿什么颜面回去？
代少主有勇有谋神功盖世。
我一个人随她去就足够了。
你们好好听从代少主指挥，别瞎操心。”
“是。
知道了二哥。”
“知道了二哥。”
神泉山3人组乖顺听话。
你更觉得不真实了。
开口便接话下来说道。
“嗯。
既然你自告奋勇，那就你跟我去吧。
其他人原地休整。
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自行动。
一切风吹草动就以哨声为信。
记住了吗？”
“记住了！”
护卫队全体回应了。
就只有鹰老九一直枕臂躺在王小妮亲手铺的草床上跷二郎腿不回答。
“鹰老九你听见没有？”
你没好气地喊他。
“听见啦听见啦！
我又不聋！”
鹰老九也没好气地回你。
正好此时王小妮那边传来她整理新的草垛床时被茅草割伤手的吃痛声。
你当即从心底喷涌上来一股无明业火，冲着所有人大声命令道。
“所有人就地休整！
不要擅自行动！
也不要随便与外人接触！
听明白没有？”
而后故意意有所指地瞪向王小妮。
“包括你们几个女娘！
听明白没有？”
又心虚地在王小妮闻声抬眸要对上你的视线的时候匆匆移开视线，飞快体转背过去，大步流星地往破庙外走去。
入夜后破庙外凛冽的寒风如冰冷的钢刀从你领口衣襟刮进你的筋肉，让你每走一步，又更添一份心虚和寒冷。